“没想管天下事,只想求个公道与真相。”裴琰吃力地拿起面前的信纸,看着上面一长串的名字,低声说道:“况且,就算我不想管,如今也已经身在局中。”
也是,一直以来都是别人不放过裴琰,而非他要管别家的事。
那些人想利用裴琰,让他与皇帝相争,现在那些人只怕正在等裴琰反击。
“对了,上回用幻术引陆相去接头,侍卫一路跟踪陆相,找到了一个分坛。可惜他们是用暗语接头的,陆相送了暗语出去,对方立刻就知道陆相上当了。陆相回府后,把府里的侍卫全换了。都说狡兔三窟,这些王八蛋起码有三十个巢穴,而且分布得极无规律,很难找。”张酒陆伸手拢过摊在被子上的信纸,小声说道:“不过大人也不用担心,你只管歇着,我去查,一定找到他们的老巢。”
裴琰躺回枕上,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暂时不要查了,把人全撤回来。”
“嗯?”张酒陆困惑地看向裴琰。
“我要休养。”裴琰合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不查了,这把锋利的刀不动了,那些人才会着急。
“是。”张酒陆虽觉得奇怪,可见他清瘦的脸上全是疲惫,于是便一口应了下来。
白简摸了摸裴琰的脉搏,给他放下帐幔,正要离开时,又听裴琰开口了。
“禾儿的百日糜有些日子没发作了,你用的药,是不是起作用了?”
“这些日子没顾上她,我去给她把个脉。”白简低声道。
“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先保她。”裴琰盯着他,低低地说道。
“你还是赶紧好起来,自己保她去。”白简拧了拧眉,大步走了出去。
裴琰看着他出去,眼皮沉甸甸地合上了。
出了房门,白简径直到了苏禾身边,握着她的手腕摸了一下脉,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奇怪,百日糜一向凶猛霸道,怎么会蜇伏休眠了。”
“什么?”张酒陆站在一边看着他,一脸茫然地问道。
“没什么。我得回去翻翻医书。”白简皱着眉,越走越快。
“你去哪儿翻医书,你出得去吗?”张酒陆跟在他身后急声说道:“外面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李慈正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你武功不如我,万一闯出去时被射成个筛子,那可如何是好。”
“我钻狗洞。”白简说道:“你想办法护送我出去,总之我今晚一定要回去拿医书。”
他的医书,别人都不知道放在何处,所以只能自己跑一趟。
“拿什么医书?”苏禾惊醒了,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一脸紧张地冲向了白简:“是不是大人病不好了?”
“他好得很,过几天又能吞下一头牛。”白简看着她吓到白无血色的小脸,赶紧放缓了语气:“我方才是给你把了一下脉,百日糜蛰伏不发作,我想看看是什么原因。”
“吓死我了!蛰伏就蛰伏呗。”苏禾松了口气,扭头看向了裴琰的房门,轻声说道:“你别出去了,他这里离不开你。”
“可是……”白简眉头紧皱,低声说道:“你也很重要!”
“你去翻医书,不如复盘一下我最近吃了些什么,说不定是我最近碰巧吃上了能克制百日糜的东西!你知道的,我运气一向不错!”苏禾想了想,歪了歪小脑袋,抬手指着天上说道:“说不定是我天天晒太阳,把百日糜给晒死了呢。”
总之不能放白简出去,万一他出去后裴琰有什么事,苏禾还能找谁去?又万一白简路上出了什么事,裴琰以后靠谁去?
“我睡不着了,你要是也睡不着,那我就告诉你,我最近吃了些什么。”苏禾怕白简出府,索性不睡了,拖着白简在树下坐好,把自己这阵子吃过的东西,一件一件地说给白简听。
白简双手揣在袖子里,看着苏禾开始走神。
他想到一句流传甚广的话,问世间情为何物,能让人脑子都飞跑,不顾自己生死,只愿心上人安然无恙。
“苏禾,就这么喜欢?”白简摸摸下巴,突然问道。
“嗯。”苏禾坦坦荡荡地点头。虽然白简问得没头没脑,但是她听懂了,也愿意坦诚相告。
“白公子,无论何时,你只管保他。我打小就知道如何逃跑最快,我有能力自保,你不必管我。”苏禾又道。
白简又有些走神了。
他也算见过世面的人,走南闯北,看过的男女千千万,痴心真爱的也有不少。但是默契到能说出一样话的有情人,却甚是少见。
“你知道吗?”白简眨巴几下眼睛,慢慢地朝苏禾俯了过去。
“什么?”苏禾也朝他面前俯过去。
“他刚刚和我说……”白简朝屋里看了一眼,朝着苏禾的耳边凑近。
“白简你离她远一点,靠那么近做什么!”裴琰的声音从厢房里传了出来。
白简嘴角抽了抽,身子慢慢坐正,一脸古怪地说道:“我就说过吧,他就算瘫了,该吃醋的时候,那醋劲也能飞上天去。”
“嘴贫!你等我好了!”裴琰冷笑。
“就是,你等大人好了!”苏禾身子往摇椅上一靠,吱呀吱呀地晃起了椅子。
她心情真好呀。
方才小睡了一会儿,梦里面大人正给她折桃花。惊醒之后又听到大人和白简斗嘴,说明他现在精神不错。等大人好了,又是威猛神气的好汉!
“嘿嘿,大人又有力气吃醋了,了不起。”张酒陆站在小院门口,憨厚地笑。
这小院子里终于又有了笑声。
苏禾心情更好了!
……
一连两日。
每天都是艳阳高照。
苏禾照例会把裴琰推出去晒太阳,不过第一天让他去屋顶,只是向外面的人示威。这几日她让人在院子空地里铺上了吸热的石头,再让裴琰躺上去。
“一定要这样躺着吗?怎么感觉像在晒咸鱼。”裴琰手脚摊开,看着苏禾问道。
“当然,就这样晒。正面晒完,晒背面。”苏禾轻轻掀开他的衣衫,让阳光直接晒在他的皮肤上。
“王爷,太子来了。”张酒陆大步过来,身后跟着一身蟒袍的李慕憬。李慕憬甚少穿蟒袍,今日他不仅穿了,腰上还系了太子金印。
“你好些了?”李慕憬快步走进来,席地跪坐下来,皱着眉看着裴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