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停下手中的锯子,捡起一块断木伸向了魏长渊。魏长渊方才还迷茫的双眸在对上裴琰的双眼时,骤然变得冷冽起来,他蹭地一下站起,狠狠地一掌削向了裴琰。
眼前这人是杀他满门的仇人的儿子,失去今天这个机会,他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为家人报仇的那一天。
裴琰身子微微一偏,手中的断木塞到了魏长渊的掌心,就在这时候,院门被人推开了,一道高大阴郁的身影闯了进来。
“魏长渊!”
魏长渊猛地握紧手掌,挥着断木指向叶朗。
“你又来干什么!”他冷斥道。
“你给我的副将吃了什么!你这个疯子!”叶朗大步过来,刷地一下拔出了佩刀,凶狠地指向了魏长渊。
魏长渊眸子眯了眯,手中握紧断木,迎着寒刃用力挥去。咔嚓一声,断木被削成了两半,高高地飞了出去。魏长渊看了看手里那巴掌长短的木头,随手丢开,嘲讽道:“当然是弄死你们的毒药,白潭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得去死。”
“疯子!”叶朗恶狠狠地咬牙,突然,他猛地回头看向了裴琰,眉头紧锁着,死死盯着他看:“齐霁风,你怎么坐着不动?”
“管好你的眼睛,不准你看他。”魏长渊眸光一沉,一个大步跨到了裴琰身前。
叶朗顿时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狠啐了一口,骂道:“你真不要脸。”
“你要脸,杀父弃妻,自家儿子都送给别人当狗崽子去了,你可真要脸。”魏长渊撇嘴,不客气地回击道:“堂堂叶家军,缩在白潭城里当乌龟王八,你就是那王八头子。”
“魏长渊!”叶朗暴怒地挥起了刀,再度朝着魏长渊挥去。
这人真是没完没了,耽误他的正事。裴琰如今要扮演被毒哑的、失了武功的齐霁风,不好直接动手,于是脚尖轻踢,把地上几根圆木踢向了叶朗脚前。
砰……
叶朗踩到了光滑的圆木,一个收不住,挥着刀往前栽出去好远,一刀戳进了大树里,胳膊都差点折断。他铁青着脸,一脸扭曲地回头看过来。
“来人,你们怎么看守的,把这下贱无耻的狗东西轰出去,再打扰齐大公子削木头,你们也得死。”魏长渊踢开了脚边的圆木,冲着院门外大叫。
几个侍卫很快就走了进来,朝着叶朗抱拳行了个礼,面无表情地说道:“叶将军,请吧。”
叶朗抓着刀柄,用力拔了两下。
那刀戳得太深,纹丝不动。
叶朗黑着脸,又用力拔了几下。
咔地一声,刀尖断了。
“真是废物破烂东西。”魏长渊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叶朗额角青筋急跳,愤怒地丢掉断刀,大步往外走去。到了门口,他转头看向了魏长渊,恨恨地说道:“你最好赶紧给我的人解毒,不然我就去齐郡王那里参你一本。”
“你赶紧去,去晚了我都看不起你。”魏长渊讥笑道。
叶朗吃了一肚子气,黑着脸大步走了院门。先前被赶出去的匠人们回来了,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各自回到位置上,锯木头,削木头,砍木头……
没一会,又来了两个郡王府的谋士,站在院中紧盯着齐霁风和魏长渊。
“你们来干什么?”魏长渊不满地说道。
“蛊主莫气,是郡王担心这里人手不够,所以让我们两个来搭把手。”谋士赔着笑脸,满嘴的恭敬。
裴琰不露声色地放下锯子,拿起一块断木看,眼角余光轻轻扫过那二人,只见二人只管盯着魏长渊看,便有些明白他们的目的。这两个人应该是怕魏长渊对叶朗说出人蛊之事,白潭城里有五万叶家军,都身经百战,此时还没有服下人蛊丹药,只能先瞒着叶朗。
“大公子,这里要如何弄?”这时一名匠人走了过来,小心地向裴琰问道。
桌上摆着纸笔,齐霁风就是靠写字与匠人们沟通。但是裴琰的笔迹与齐霁风不一样,若是写字的话,很快就会露馅。
“这都不会。”魏长渊抿了抿嘴角,不耐烦地推开了匠人:“不会就滚。”
“蛊主莫要如此,耽误大事可不好。”谋士马上就过来了,拱着拳,朝着裴琰行礼:“大公子快些教他们吧,明日天亮前,务必要造好一架千箭车。”
“饿了,先吃饭。”魏长渊寒着脸,又过来轰人:“去弄些酒菜来,吃饱了再造破车。”
“蛊主莫要再添乱。”谋士脸上的笑容浅了浅,抬眸盯着魏长渊说道:“郡王有令,天明之前造不出千箭车,这院中的匠人,一个不留。”
众匠人吓得脸色惨白,一个个都抖了起来,手里的**锯子舞得飞快,满院子全是木头断裂的动静。那个来找裴琰请教的匠人双腿打着哆嗦,都快哭出来了,他看着裴琰,连声央求道:“求大公子赐教。”
裴琰站起身来,从他手中拿过木头,铺开了图纸,手指对着他要的那个机关分解图上戳了两下。
匠人一脸愧色地摇头:“大公子恕罪,小人看不懂。”
裴琰叹了口气,走到一地锯好的木头里,挑了几块木头。匠人紧跟在他身边,盯着裴琰的一举一动。裴琰来前也没想过会遇到这状况,好在苏禾那段时间造千箭车入迷,每天都在钻研,有时候还会拉着他讨论。千箭车造好之后,她还拉着他和众将领,还有匠人们一起讲解过千箭车,每个部分的作用都说过。
修长的手指握着木头,刻刀一点点地削出榫卯凹槽的大小,再一块一块地拼接上去。匠人跟着他的动作,一步一步地学,直到拼装出了完整的放箭装置。
“原来如此,多谢大公子指教。”匠人喜出望外,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按刚刚学的法子制作起来。这里的每个人负责的都是不同的部分,他的这部分是放箭的关键机关,最难。他自从来到这里,每天都担心不能活着回去。齐霁风不能说话,靠写字来教他们,实在太慢了。
“大公子,还是写出来吧,你一个一个地教,那得到什么时候?”谋士捧着笔递到裴琰面前,一脸恭敬地说道:“您只管写,粗活就交给他们去做。”
裴琰抬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些匠人,只见好些人都在眼巴巴地看着他,面前摆的都是半成品。这些匠人都是普通的木工,平常只打些家具农具,给人修房子,哪里做过兵器,还是千箭车这样精细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