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果然是懂得吃的,点的一桌酒席,色香味俱全,他们吃得开心,胜遇虽然不声不响,脸上也有几分满意。
饮食稍足,胡灵就开始说起她的陈年往事。
“我想也许是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喜欢一个喜欢别人的人。”胡灵道,“或者我就该把他的记忆洗了。”
毕方道:“可别胡乱用术法,陵光大人曾跟我说过,虽不知究竟因果如何,但随意用术法在人身上,恐生祸事。”
胡灵道:“哎,说来也是。他是乌竹镇一个官员的公子,长得十分俊俏呢,剑眉星目,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毕方道:“那不是挺好。”
胡灵道:“好什么呢,你永远不知道皮囊下面的心。之前他有日在山里遇险,我一位姐妹顺手救了他,他呢,就对我姐妹一见钟情了,四处去寻她,还因此断了双腿。”
“断了双腿?”毕方道,“这么严重的吗?”
胡灵点点头,道:“我姐妹怜惜他,将他一双腿治好,只是呢,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公子,自己又想去别处游历,便离开了乌竹。彼时我在那乌竹镇的凝香阁教姑娘们跳舞,那位姐姐离开之前,将他引见给我了。”
毕方道:“引见给你?你的姐姐,是想你与他成好事吗?”
胡灵道:“那并不是,只是我看上了他,强行让姐姐将他让给我。”
“那么之后呢。”毕方问。
胡灵垂着头道:“说是让给我其实只是戏言,我只是觉得他相貌十分好看而已。他找不到那位姐姐的踪影,便来问我,一开始我就告诉他,姐姐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就常来凝香阁饮酒了。”
毕方笑道:“你又不是楼里的那些姑娘,怎么就接起客来?”
胡灵白了毕方一眼道:“若不是他长得好,早就被我轰出去了,现在想来,还是觉得他长得无可挑剔。”
胡灵的眼睛望向远处,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何处了。
当年林容因为寻找徐音跌下山崖双腿被费,之后又莫名好起来,不到一月,竟又能下地行走了。林家见林容寻徐音不成,心里更是高兴,又想为他张罗娶亲,寻个门当户对的女子,然后再劝他去参加科考。
但林容似乎是中了什么邪,怎么说都说不通,媒人赶了一波一波,皆说这位林公子眼高于顶,不知是不是想娶什么天上的仙女。
结果,林容不是想娶什么天上的仙女,反而日日流连凝香阁。
胡灵虽然只是一位舞师,但别人又没有心去深究她的身份,只是风声就这样传出来了,说林家少爷,是被风尘女子迷了心智。
而事实上是,林家少爷天天在厢房里饮酒,而她,只是教姑娘们的空档中,才去房里与她说一两句话。
“你告诉我,究竟她去了哪儿。”林容一脸的疲惫。
胡灵有些烦了,虽说他容貌出众,但是这样恹恹的样子,哪有之前的半分神采?
痴情男子?胡灵冷笑。
“实话跟你说罢,我那位姐姐,之前于我也有救命之恩,只是她不是凡人,乃是修炼成人形的一只灵狐,因此她同我说,她并不想害你,让你自己珍重。现下已经不知往何处修行去了,你还是早早地回家,做你的富贵公子吧。”
林容霎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若是她去了别处,他攀山赴海也去找她,可她不是人,是妖精,天下之大,如何寻一个妖精?
“你怕了?”胡灵问道,“姐姐是个心善的妖精,她顾念你这样痴迷她,所以将你的双腿治好,她还说多谢公子抬爱之心,但她并非人间之物,生性散漫贪玩,不能与公子白头偕老,此番际遇使公子双腿受损,于心难安,公子青眼,无以未报,愿来日公子能与心上人同偕世间,一生安乐。”
林容慌了,又饮了许多酒,他不知该怎么办时,就只能一壶一壶地饮酒。饮得昏天黑地的,最后在凝香阁睡了,家里小厮来寻,几个壮汉都搬不动他,胡灵便说,不如让他就在凝香阁歇了,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他。
林容的身子,歪躺在了她的绣花帘帐里,那些小厮帮他褪了外衣,她出了房门之后,却又使了术法回到房间内。
就为了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仔仔细细看他的眉眼。
胡灵一边看一边啧啧惊叹,心里想,潘安之貌也许就是如此吧,卫玠也不外如是了吧,天人之姿,可望不可得,可惜可惜。
一想着,既然今日同他说了这些话,明日他应该就不会来了,心里想着,不如就在这凝香阁化个红妆,上台献舞,说不定能遇上更加俊俏的公子。
妆容一事,姐姐教过她不少,她如今捏个诀就能换一个样子,也十分简便。
但是想要登台,还得取个花名吧。
胡灵数着自己的尾巴毛,不如叫“思林”,思林姑娘。
这个名字好,不知道这位林公子听了,会不会有些动容呢?
胡灵瘪了瘪嘴,兴许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走失了的徐音姐姐呢。
不过倒是没有关系,若是能遇上新的姻缘,那也是极好的。
胡灵又看了看在床上酒醉的他,然后退出房门,找了一间空的厢房,凑合了一晚。
睡了一夜,林容醒来,看到的是胡灵的绣花床帐子。
他心里咯噔一声,却也没有见到别的姑娘来,心下稍安,晨起,见到门口坐着的是自己家的小厮,心里定了下来。
胡灵从一旁走来,笑道:“林公子,昨夜睡得可好,你快回家去吧,你家里人担心了许久呢。”
林容虽然常常来凝香阁,但其实从未夜宿过,昨晚倒是头一回。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姑娘收留我。”
胡灵摆摆手道:“可别谢我,你呢,还得将昨夜的酒钱结清了再走,我想你今后是不会来了,所以你把账一并结了。”
林容心里一空,道:“为何姑娘说我今后不会再来?”
“我昨日同你说的事情,你难道忘了吗?”她低下头,“诚然也不是不可能,昨日你饮了这么多酒,不记得也是有的,那要我再同你说一遍吗?”
林容脸上一红,道:“不……你若是说的那事,我记得的。”
“你记得,为何还来,你再来,我也没有空招呼你了。”
“姑娘要走吗?”林容问。
“不,我要献舞,接客。”胡灵笑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