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春带进来的话。
桑鬼面色凝重,隐隐有些怒气。
秦春的话或许还算保守,实际情况也许比他说的还要可恶。
一日三餐拿人当饭吃,可见姓姚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人命。
她知道秦春没有必要和自己说谎,更没有必要故意夸大事实。
桑玠还没到,一时半会,也指望不上他们。
偏偏这个姓姚的还不能轻易处置,必须等桑玠出手,证据确凿才行。
毕竟他是官身,必须按流程来才可。
只是,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
乌延站在主子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不必生气。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们需要的是将涉事官吏连根拔起,而不是为逞一时之快而贸然出手。
同金廉待得久了,自己怎么也变得这么嫉恶如仇了?
桑鬼很快冷静了下来,选择忍耐。
只是,这些消息还需提前知会桑玠一声才行,于是让人传了密信,方才安心一些。
信上除了告知这些事,桑鬼还特意叮嘱桑玠要注意安全,必要时,可借助府兵的力量。
她总有一种预感,处州这样的情形,恐怕太平不久了。
桑鬼这样的想法,不是空头白话,她对时事的判断一向精准。
此处汉人与客家人相处的说不上融洽,只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但汉人一向瞧不起客家人,甚至连用工都更倾向于汉人。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不是谁都能一视同仁地对持所有人。
这些客家人可以说,是最底层的存在,城人排挤他们,不肯让他们进城谋生,官府又不好管辖,只能施政,让他们不替官府种植粮食蔬果,由官府出面收购,同时将该他们交纳的庸租抵扣,若在平日里,官府也会适当地抬一抬价格,并且用盐布等日常所需之物折价卖给他们。
只是姚大人彻底摆烂之后,这点子好处都没有了,并且税赋也在不断增加,城人与客家人的矛盾日益严重,已经到了随时都可能崩溃的地步。
这些客人家在此地繁衍聚居,多多少少,也达几千人,若真闹起来,凭着官府那些个酒囊饭袋,恐怕不能处置。
现在的处州那些老弱病残的兵力根本没法子同那些流窜过来的匪徒相比。
真乱起来,他们只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无法保证这些平民百姓们的安全。
桑鬼不禁有些头疼,父皇正当壮年,最忌讳他们这些成年的孩子争权夺利,而为了使他们彼此牵制,能调动虎符的权利并不在自己手中。
那些虎符一半在地方,而另一半,则由父亲亲自保管,兵部都是他的亲信,自己的人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兵部。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桑玠当个出头鸟,顺便试探一下,他在父亲心目中的位置。
桑鬼目光一冷,缓缓松开了紧扣着的双手。
金廉并不知道桑鬼心中的盘算,他现在正与秦春一起,为姚老夫调制汤药。
“老夫人的病,你打算怎么治?”
若是老夫人去世,那么按照规定,姓姚的就得丁忧三年,他已经这把年纪了,说不定会趁机请辞,朝廷若是批了下来,便不好处置。
“我只是个大夫,只能治医,不能治命。”
秦春淡淡地将一味药扔进碾子里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碾着。
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知道治病救人,老夫人这病确实没法治,生死由命,他可不敢逆天而为。
更何况,桑鬼他们已经盯上了她的儿子,只怕就算她能活到那个时候,只会生不如死。
其实,姚老夫人与她的儿子当真感情很好,这个和善的老太太平日里很少出门,所以对儿子的所作所为并不太清楚。
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你说,老夫人的情况,还能撑多久。”
这句,是替桑鬼问的。
“最多半年。”
秦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老夫人有心悸的毛病,若是惊吓过度,只怕......”
“明白。”
金廉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桑鬼什么都没说,但金廉却懂了她的意思,他与秦春会尽量照顾好老夫人,尽量让她多撑一段时间。
“两位先生,这是老夫人让奴婢送来的,说是新进的水果,让先生们吃个新鲜。”
看着那盘子用井水冰过的水果,两人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许多话,不用说,他们都明白。
姓姚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老夫人却是无辜,他们会让老夫人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舒服些。
情况比桑鬼想象得还要糟糕。
变故发生在半个月之后的一个夜晚。
所有人几乎是在梦中被惊醒,金廉因与秦春住在姚家的私宅里头,成了流民重点关照的对象。
外头的打闹声自然也惊动了老夫人。
姚大人显然事先得到了消息,等金廉与秦春赶到前厅的时候,姚家女眷已经被安全的转移了。
这个姚大夫,甚至连亲娘都给抛下了!
“原来,他是在做做样子骗人的。”
金廉咬着牙,恨恨地跺了跺脚。
秦春手里头捏着自己的拳头,想了想,还是没舍得那些好东西,背上鼓囊囊地背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袱,若让你撞见,只怕以为他是个混水摸鱼的小贼。
金廉不欲与一个老人家为难,只能拉着秦春跑到外头挡着。
但硬要打起来,两人并没有什么胜算。
他们的专长,一个擅长逃跑,一个擅长使毒拆人骨头。
但这么多人,秦春就算想拆也得拆不了几个。
而自己,最近住在姚家,仿佛也胖了些,只怕要想翻过那些高墙,也不容易。
城中守卫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薄弱差劲,不堪一击。
等两人逃出姚家赶到暂时居住的地方时候,周围已经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