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公务车辆驶进珠宝公司。
本季度第三次来到公司，王学东和赖玲像以往一样来到法务部办公室。
“蒋经理，今天又要麻烦你配合我们工作了。”
王学东和蒋文涛握手，后者从容点头，三人随即便入座，赖玲从公文包里取出几份文件摆在茶几上，陈述说道：“蒋经理，这几份文件是我们税务检查办公室，委托商务部联系境外机构，开展有关调查的资料，你请过目。”
“好的，我先看看。”
蒋文涛点头，随后仔细翻看文件资料，赖玲话语平静开口：“蒋经理，经过我们在境外开展相关调查，发现贵司采购涉及行业流通原料的供应商，注册名为好运来借贷公司，注册地在菲律宾的吕宋港，是当地华人区最大的民间借贷团体。”
看完手里的资料，蒋文涛表示赞同，从容回答：“确有此事，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赖玲和王学东对视，后者开口反问：“蒋经理，我没听错吧？好运来借贷公司是你们的珠宝奢侈品原材料供应商？这怎么说都不合理吧？民间借贷公司不是借贷业务吗？”
“并不是。”
蒋文涛话语平和，扶了一下眼镜，“根据菲律宾当局，去年六月颁布的商务管控法律，民间私营商业团体，只需要在经营本地注册登记，记录在案属实存在的商业活动，遵纪守法按时纳税，并没有说借贷公司不可以进行珠宝原料的供销业务。”
话刚说完，赖玲便提出反驳，“可是，我们没有查到你说的商业记录，我想当地的商务局也不可能有，因为就我所知，好运来借贷公司是一家涉黑团体……”
“有的，赖女士。”
话还没讲完，蒋文涛便做出回应，接着站起身去档案柜翻找片刻，找来所需的文件递给王学东和赖玲，两人皆为惊讶意外的眼神，“怎么可能……吕宋当地的商务局会给一家与黑社会有关联的借贷公司开业务许可，而且每一笔都没有争议，这太离谱了吧？”
看着手里的文件，王学东也感到疑惑，抬眼问蒋文涛：“蒋经理，我们怀疑这些文件的真实性，你是否可以证明它们的实际来源。”
“可以，请稍等。”
蒋文涛从容不迫，走到办公桌前拨打电话，随后又转接到国际长途，两分钟的功夫后电话接通了。
“你好，我是珠宝公司的蒋文涛，请帮我接吴先生。”
蒋文涛拿话筒谈话，片刻后对王学东提问：“我联系上对方了，请问你需要什么信息？”
“就是提供……”
王学东站起身，正想开口说话时，身旁的赖玲耐不住性子站起身先他一步走上前，伸出手要求，“蒋经理，我来提问！请把话筒给我。”
王学东想阻拦赖玲，提醒她不能如此莽撞，可赖玲已经接过蒋文涛手里的话筒，逐字逐句提问：“你好，请告知你的身份……吴健雄是吗？好运来借贷公司的负责人，那……那吴先生，请提供一下贵公司在当地商务部注册的编号和经营许可号码，还有特殊产品原料供应许可文件的索引，我们需要检索查看，这些文件都是公示的，不能没有……”
“你个女人说什么东西？妈了个巴子的，叽里呱啦的老子听不懂！”
话筒一头传来一阵粗鄙的话语声，蒋文涛示意他来通话，拿回话筒后，蒋文涛引导对方更换通话人员，很快便拿到了赖玲需要的东西。
“居然是真的，怎么可能……”
翻看着手里厚厚的文件名录，赖玲看着白纸条上记录的信息不可思议，王学东手摸下巴思索几秒钟，目光转向蒋文涛，试探性询问：“蒋经理，刚才那位吴健雄先生，似乎对公司业务一窍不通，请问这个你怎么解释？”
“法律有规定，企业法人一定要精通公司业务吗？”
蒋文涛将话筒摆正，不紧不慢回应，“吴先生确实是好运来借贷公司的负责人，他文化水平很低，不懂商业逻辑……珠宝原材料供应的业务，是我们总经理侯总亲自洽谈下来的，对方有专门的业务人员对接，准点供货，明码标价，进出口手续一应俱全。”
王学东沉默，赖玲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异常，但是心里就感觉不对劲，于是开口反驳：“蒋经理，你们作为大陆的企业，怎么能与境外的不法分子进行买卖交易？这样道德吗？”
扶一下眼镜，蒋文涛神态自然，“赖女士，你口口声声说吴先生涉黑，请问你有确凿的证件吗？根据前年国家颁布的跨境交易管理条例，大陆企业与境外机构合作终止，需要机构所在地商务部门下达交易终止通知书，或该地所属的辖区管制条例责令其停止商业行为，才具备终止交易的条件。”
“我……”
赖玲开口说一个字，语塞，接着支支吾吾拉低语音，“我是听当地人说的，好运来公司在吕宋华人区就是黑社会，人尽皆知……”
听到这番话，蒋文涛微微转头，问：“赖女士，这么说你是自己亲自去境外调查？”
王学东拉扯一下赖玲，她才反应过来，急忙辩解摇头：“没有没有！我，我是，我是听商务部的人，他们，他有在当地工作来着……总之好运来借贷公司就是黑社会，无需证明！我怀疑你们从他们那进口的原料有问题，以至于供货价格太低！而且还有来历不明的大额资金汇入……如果他们不是慈善机构，凭什么愿意一直让价给你们，送钱给你们？”
直脾气的赖玲说完，王学东已经拦不住，蒋文涛走到办公桌后边，缓缓坐下，神色波澜不惊，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处，“王先生，赖女士，我作为公司的法务部负责人，愿意随时随地配合你们开展工作，不过你们要是凭空捏造，无端怀疑的话……我也爱莫能助。”
“你……”
赖玲有些压抑不住心情，不顾王学东劝阻，上前辩驳，“蒋经理，你不能用自己的业务能力，帮这样一家公司应对税务和法务检查，你这是违法行为！试想你们的产品在市场上价格比别人卖得低，让其他同行企业如何正常竞争？境外的资产通过你们公司的业务和账务流入现金和银行，国家是不允许的，请你三思！”
话至此处，三人面面相觑，保持沉默，蒋文涛站起身，缓慢走到办公室前，礼貌做出送客手势，赖玲无言以对，拿起公文包便快步离开。
王学东深感无奈，临走前对蒋文涛说道：“蒋经理，对不住了，她性子比较急。”
“没事，王先生。”
蒋文涛神态平静，与王学东握手，“我一直都是遵从法律和证据办事，配合你们工作，我也希望你能做好赖女士的思想建设工作，身为公职人员，更应该讲究客观事实。”
“行，那我先走了。”
握手完毕，王学东告别后下楼，快步赶上准备开车离开的赖玲。
手掐着门把，赖玲表情生气，眉头紧皱转向他，“东哥，下强制搜查令吧！把这家公司彻底检查一遍，肯定能发现线索的！或者联系公安强制约谈公司主要人员，限制人身自由，肯定能问出什么……”
“胡闹！你过分了啊！”
王学东气不打一处来，双手叉腰质问赖玲，“赖玲，你看看你今天的表现，还称得上是税务检查办公室的公职人员吗？在人家公司里大吵大闹，没有证据硬要别人认罪……怎么，你是青天大老爷，铁面判官呐！”
“我没有……”
赖玲深感委屈，双手捂脸，“东哥，我为了调查这家公司的境外猫腻，独自一人去菲律宾吕宋岛，被当地的流氓欺负，这些事情，这些……我之所以这么激进，都是因为这家公司！”
“你够了啊，赖玲！”
有些忍不住，王学东拉开车门进去，“什么都别说了，没有我许可你不能乱来，上车！”
车辆驶离，一骑绝尘。
画面抬高，珠宝公司三楼的落地窗前，侯一阳站在那里，心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