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昆仑双眼注视路两边层层叠叠高楼,轻声道,“以大乾的实力,灭掉吐火罗,根本不用大举出兵,当年大乾的一名文官王鏊,西出瀚海,出使车迟国,半路上听到姑射国对大乾不敬,便带了几名随从,将姑射国主诱骗出来杀了。
姑射国军队想要为君主报仇,王鏊淡淡的说道,你们敢动我一根头发,让姑射国满地大乾铁骑。竟然无人敢动,安全回到都城 。当年实力,已经如此恐怖,如今若是要灭掉吐火罗,更是轻而易举,也许只是送封劝降书信过去,咱们国主便会纳降了。”
哥舒翰小声嘟囔,“换成是我,宁可死战不降!”
康昆仑叹一口气,“自古至今,我们这些小国,便无法与东方大国抗衡,原先那八百里瀚海,都是生机盎然,瓜果飘香的绿洲,因为他们袭扰东方大国,后来被夷为平地,举族西迁。便有了今日八百里瀚海黄沙。”
哥舒翰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握紧双拳,“吾辈当自强。”
康昆仑手指路边,“这座茶楼,只卖大碗茶,却香飘半座京城,赶路饥渴,我们进去喝一碗。”
王婆婆今日正好在茶楼,见十几个骑白驼的吐火罗人,在门前下了骆驼,大乾富甲天下,各国商贾往来不绝,王婆婆早就见惯不怪。
招呼康昆仑等人坐下,立即便有人送上香茶,并赠送了几小碟茶点。
楼上茶客,只看了康昆仑等人几眼,便继续高谈阔论,康昆仑等人,虽然样貌与大乾人迥异,却远不如坊间传闻热闹有趣,今日他们说的,正是前几日志妖司李七夜大战游魂。
如今来大碗茶楼喝茶,去茶楼后面院子,看志妖司李探花大战游魂之地,隐然成为一种风气。大碗茶楼的生意,也由此好到爆炸。
康昆仑端茶轻啜,侧耳倾听,当有惊人之语入耳,微笑不语。
哥舒翰年纪轻轻,对茶不感兴趣,明明一碗清水就能解渴,为啥要喝这用树叶子煮成得到怪汤?
他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全身顿时热了起来,他低声道,“那个什么李大人,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志妖司多是文官,都如此厉害,那斩妖司岂不是更胜一筹?”
康昆仑喝一口茶,闭眼回味,“大乾京城人才济济,可不是乱说的。”
哥舒翰紧跟着说道,“法师能不能跟大乾的朝廷商量,与那个什么李大人,见上一面,切磋下捉妖的技艺?”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常理来说,每次都是斩妖司接待我们,但我可以争取一下。成了最好,不成你也别恼。”
哥舒翰道,“即便是不成,我也可以私下拜访他。”
康昆仑放下茶杯皱眉,“这是大乾都城,可不是咱们的火罗国,一切都要讲求规矩,你所做一切,都事关火罗国国体,你身为火罗国官派之人,决不能私下见大乾官员,以免引起麻烦。”
哥舒翰低声道,“这里规矩好多,真不如在家里快活。”
康昆仑又命伙计,上了一壶茶,“这是上等的春雪,喝完这壶,咱们就去馆驿,沐浴更衣之后,去拜访斩妖司司尹大人。”哥舒翰不住皱眉,请求去隔壁酒坊,买一碗酒喝。
康昆仑一笑应允。
茶酒不分家,烹茶饮酒,都是人生两大乐事。
有酒楼的地方,往往有茶坊,反之也是如此。酒多了喝茶,茶多了饮酒。
大碗茶楼旁边,就有个不大的酒坊,迎风飘扬的酒旗上,写着两行大字,太白饮我半斗醉,你若不服你就来。
字中太白,便是大名鼎鼎的诗仙李太白,后人以李白斗酒诗百篇称赞他,而据传当年,李太平游历天下,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酒馆,只喝了半斗酒,便长醉不醒。传为美谈。
胡人爱酒,这个小小的酒铺里,闻着酒香找来的胡人,也不在少数。
哥舒翰进屋之后,伙计便指着墙上水牌,让客人自行点酒。那些或文雅或豪气的酒名,让哥舒翰眼花缭乱,大乾人就是麻烦,不过是穿喉而过的酒水,居然有这么多讲究。
稍稍沉思之后,哥舒翰大手一挥,“最烈的酒,给我一坛。”
伙计应声而去,稍后抱上一坛酒,哥舒翰大口喝下,一条火线穿喉入肚,立即浑身舒爽,连声叫好。伙计笑道,“这是本店最烈的酒水,名叫一团火,看客人是西边来的,应该喜欢烈酒,但这酒也要少喝。当年诗仙李太白,号称千杯不醉,也只喝了半斗,就不能提笔写字,倒头大睡。”
哥舒翰好胜心起来,很想让伙计再上几坛,想到康法师的叮嘱,把话咽回肚子,他微微一笑,挥手让伙计退下,又喝两碗,虽然酒量很好,也有点微醺。
一坛酒下去一半,哥舒翰饥渴稍减,抬头打量店中酒客。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将坛中酒喝干,叫道“伙计,再来一坛。”
伙计应声而来,不住摇头,“客官可以要菜,酒却不能再添了,这酒性子烈,便是一头老虎,都能醉倒,小人买酒十几年,客人是第一个喝足一坛,还没有倒下的。”
哥舒翰本想拍桌骂人,想到康法师嘱咐,又将怒气压下,左手伸到桌下,以拇指掐住无名指指根,默念心诀,刚刚下去的一坛酒,全部从指尖流淌出来,滴落在地上。
他笑道,“就是这样的酒,我可以都给你喝光了!”伙计不敢多说,又给搬来半坛,喝完以后,不管哥舒翰如何威胁利诱,都不敢再搬酒来。
哥舒翰走出酒馆,仰头大笑,“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快步离去。
伙计站在店门口,摸着脑门,“这客人当真厉害,一坛半烈酒下肚,还能走路,肯定是神人下凡。”
有一名老者冷笑道,“他不过是用搬运小术法,将喝下去的酒,逼出体外,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伙计看到桌下地面上,大团水渍,恍然大悟。
那老者继续道,“刚才那人使用的,是西域一宗,看起来有康昆仑的影子。不过这般狂傲性格,跟康昆仑截然不同。”那伙计并不知道康昆仑是谁,也不知道西域密宗,又是何来历,只是顺应着老人说话,不住点头。
刚才那胡人,可以将喝进肚子里的酒,不动声色,用搬运术移出体外,自然是高手,而这老者,却能洞悉其中奥秘,自然更是高高手。
伙计虽然没有本事,但眼力极好,知道顺应老人说话,却不会有坏处。
老人掏出十几枚青钱,放在桌上,叫了声“伙计结账。”抬脚走出小酒馆。
伙计暗暗摇头,老人见多识广,却只能喝最廉价的地瓜烧,便是喝一坛,也只有五枚青钱。
剩下的六枚青钱,是给你的赏钱。
老人已经走远,但声音远远传来,在伙计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