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佐不动声色下马,在马上拍了一下,训练有素的战马,立即自行跑开,找个隐秘地方,藏了起来。
肖佐抽刀在手,借助路上草木山石遮挡身子,紧随牛车前行。
这里原本有八座官窑,全都三面环山,被围墙连成一体之后,只有一条大路通向外面,此时牛车,并没有走大路,而是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难道,他们要毁尸灭迹?
肖佐心头狂跳,赶车人冷漠的眼神,淡定处置尸体时熟练的动作,表明他做这种事,已经轻车熟路。这一辆牛车上,至少装了十来具尸体。要达到这种熟练程度,至少也要几十具尸体,才能达到。
那些被赶来官窑做苦力的百姓,就这样没了?
虽然贱民命如草芥,但真切的看到,肖佐还是震惊无比。
赶牛车的汉子,并不知道有人跟踪,一路上悠闲的走着,偶尔还哼起了小曲。“昨晚西风吹雨狂,张生夜会美娇娘,两人在兰花厅悄悄相遇……”
究竟要怎样的冷血,才能在面对同胞的尸体时,有心情唱歌?
曲曲折折走了很久,牛车终于停下,肖佐在高处观看,面前的空地上,有八个巨大的坑,其中六个坑上,覆盖着薄薄的灰土。有山风吹来,带着难闻的尸臭。
那六个大坑,竟然都填满了尸体!
肖佐再次震惊!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些尸体,全部只是用灰土薄薄的盖了一层,而不是深埋地下。按常理,大量尸体暴露在地面,极容易引发瘟疫,因此都会深埋,上面还要覆盖厚厚一层石灰。
而这样浅埋,非常违反常理。
赶车人用湿毛巾遮住口鼻,挖开地上浮土,提起一把长长的铁钩,把尸体从车上拉下来,然后熟练的挥动手臂,尸体便落进了第七个深坑里,肖佐暗暗计数,这一次足足扔了九具尸体。
难怪官窑每隔几天,都要进一批苦力,还以为官窑生意好,原来都被虐待致死,只有不断抓新的苦力,才能弥补上空缺。
肖佐恍然大悟。
官窑只是负责烧制瓷器的地方,负责看管在这里做事的犯人,可没资格处置他们,更不能决定他们生死。
而现在,管理官窑的人,已经越界了,触犯了大乾法令,从执法者变成了犯法者,而这些人,还浑然不知。
他们敢如此行事,应该马上报告沈大人!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在脑海,又被肖佐摇头拒绝,如今的沈大人,已经超然若仙,对人间之事,不闻不问。何况如今管理官窑的人,都是辛龟的手下,即使告诉了沈步青,不仅不会有结果,还会招来辛龟的报复。
弃尸人赶着牛车离开之后,肖佐来到了八个大坑前。
浓烈的尸臭气息,扑面而来,事实与肖佐想的一样,前面六个大坑,都装满了尸体,较早的尸体,已经没有了皮肉,彻底变成了白骨。第七个坑的坑底,还没有填满。那些尸体,横七竖八,以各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或躺或卧,静静的等待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肖佐站在坑边,看到每个装满尸体的大坑上面,都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血气,下面若有若无,像脐带连接在大坑上。
这种诡异的景象,让肖佐全身汗毛竖起。
就在这时,七团血气独自缓缓滚动,慢慢变成了巨大的血色圆球,而那些尸体上,冒出丝丝的黑气,通过那个脐带一样的通道,进入到圆球里面。
肖佐捡起一块石头,向血色的圆球扔去,砰的一声,石头似乎遇到了无形屏障,被反弹了回来。
果然有怪异!
肖佐下意识摸向背后弓箭,却最终停手,事情绝不是看起来这样简单,八个装满尸体的大坑,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太反常了。
反常背后,肯定有人支持操控。
此地危险,不能久留。
肖佐快步离开,走了好久,觉得眼前景色熟悉,又回到了八个大坑旁边。竟然迷路了。
为什么会这样?
肖佐抽出腰刀,砍断一根树枝做标记,然后摸索着前行,一个时辰后,他再次见到了砍断的树枝,果然迷路了。
他抬头望天,却发现太阳变成了血红色。而且也不再是圆形,变成了人心的形状。
原来这里,被人设置了法阵,而我刚刚跟随运送尸体的牛车,不知不觉,闯进了法阵。牛车离开之后,法阵就会自动关闭,外面的人,就不能看到八个大坑中的尸体。
半个时辰后,肖佐终于想到了答案,但明白之后,更加着急。要是找不到打开法阵的办法,就要被困在这里。直到下一车尸体运到。
而下一车尸体,恐怕要等几天才来。
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发烫,肖佐赶紧跑到其他地方,但脚下仍旧是烫的,连续跑了几个地方,这才发现,发热的只有那八个大坑,除此之外,都干爽无比。
这下更能确定,这处埋尸地,是处心积虑挑选的。
而且选择埋尸地的人,应该与妖族有关,至少不是什么好人。
难怪陶城的局面,越来越乱,真相是有人背后捣鬼。
有了新的发现之后,肖佐更着急离开,因为一旦被人发现,他只有死路一条。能布置下如此法阵的人,对付肖佐,应该不会太费事。或者说,根本就是手到擒来,不值一提的小事。
接连尝试,没有结果后,肖佐突然想到了背后的符箭。
还好地上车辙还在,他沿着留下的车辙印迹,逆向走到路口,抽出两枝符箭,向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道路,射了出去。
符箭似乎射中了某种虚无,爆发出灿烂的烟火。脚下的地面微微颤动,面前的景色,也发生了变化,一股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肖佐俯身急冲,又是两枝符箭开路,终于冲了出来。
回头望去,面前只有巍巍青山,根本看不到八个大坑,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在做梦。但箭囊中少了四支符箭,表明刚才并不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