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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岩看了一下这人,二十多岁的模样,说话温和,仪态举止尽显儒雅,尤其是挂在脸上的微笑,仿佛一下就拉近了和他的距离。

柳岩也是客气说道:“是我,我这里有一些东西想要出售,另外想买一些东西,不知道贵店能否去做。”

楚之文微笑道:“王立已经和我说了,这个自然,我们到专门的房间去说吧,外边终究是人多眼杂。”

柳岩点了点头,正有此意,随后跟在楚之文的身后,随着他在二楼看了一下。

多宝阁的二楼和一楼大不一样,没有杂乱的陈设,只有一个个标明大类的柜台,上边放的都是法器。除此之外,就是一个个单独的房间。显然二楼才是真正交易之处。而且二楼极为安静,没有嘈杂的人声,也没有人影。

柳岩微微好奇,就随着楚之文到了一间挂着 “空”字招牌的房间前,楚之文将招牌扯下,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柳岩先进去。

在斗笠之下的柳岩没有拒绝,直接进了屋中,不过他却是十分警惕,在他神念之中,楚之文也是修仙之人,而且明显要比他高,高到楚之文散发的灵力波动,根本让柳岩分辨不出是何种境界。而且在进房间的时候,明显若穿过了一层结界,将外边的东西都隔绝起来。

见柳岩走路时有停顿,楚之文似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微笑着说:“你且放心,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隔绝法阵,二楼的每个房间都有这样的法阵,可以隔绝声音以及其它修士的窥探。我们进入屋中后,亦感受不到外边的动静。”

柳岩又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抬脚走了进去。随后在楚之文的指引下,二人在一书几两侧坐下。

柳岩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发现房间里边陈设简单,但清幽雅致,挂了许多的山水画,上边的山川大河,清风雾霭,竟还在缓缓流动,仿佛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个留影的灵器,显示出的,是动态的过程。

不过随即柳岩就发现,那些也不仅仅是动态的画,待了片刻之后,他发现能听到大河奔腾的哗哗声,鼻端亦是嗅到一股湿润的水汽,仿佛是从画中而来。而且随着清风和湿雾的吹来,更有一股浓郁的灵气,逸散在这房间之中。仅是待了片刻,屋中灵气浓郁程度就和他在浮霞山的院落差不多了。

虽然他在清霞门时,是在浮霞山的半山腰,可是到了汤国之后,他已发现,此地修仙不盛,远不如明修之地。就连他之前一直不在意的院落,灵气浓郁程度也要好上很多。他之前不曾在意的东西,却没想到,在另一个地方,竟也是稀缺之物。

见柳岩一直盯着墙上的画再看,楚之文笑笑道:“这几幅画做点缀之用,亦是聚灵法阵,能增加屋中湿气。上边的景观也可以变换。你要是不喜欢山川大河,也可以换为绿树丛林,或是草原旷野,同时会有相关的气息从画中传出。此物也是我多宝阁卖的最好的东西之一。”

随后他便不知从哪儿拎出一个小的紫砂壶,从中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给了柳岩。

柳岩没有喝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动用灵力,注入到斗笠之中。接下来他的气息就变了,无端多了几分威势。他缓缓说话时,声音已变得低沉、沙哑,有高人之姿。他道:“画是好,只是我现下没有灵石,还是先说交易之事吧。”

楚之文道:“没关系的,这画本就不多,还是先谈正事。听王立说,你这里有数件灵器,还有一些灵材,不知现在能不能拿出来看看,我好估一个价。您要觉得满意,我就收了,要是觉得不合适,再看看也是无妨。”

说着,楚之文自己端起了茶杯,先抿了一口茶水。

当下柳岩也不废话,一拍腰间,从中飞出了一个储物袋。他神念一探,就以控物之术,将里边的灵器一件件摄了出来。这些灵器有些大,快半丈之长,有些能够缩小,仅有数寸。唯一共同点是,都是以黑色或红色为主,仅看样式,就知道是魔道之人所用。

只是在看过李新儿给的玉简之后,他发现此地修仙没有正派魔道之分,很多修士气息复杂,正派和魔道的功法都有修炼,所以这些灵器对大部分人来说,应该都是可以使用。

楚之文放下了茶杯,眼中亮着灵光,一一自这些灵器扫过。看着看着,微露讶然之色,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有几件灵器更是反复观看,还以控物之术,进行简单的驱使。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放在两人之间书几上的茶水都不再有热气冒出,楚之文才看完了所有的灵器,然后说道:“阁下这几件灵器,都是中品以上,做工精巧,很多地方都有巧思,在灵器之中,实是难见。”

柳岩听了之后,虽然不动声色,内心却是被楚之文的缓缓之语勾起,看来这些灵器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值钱一点。他直接问:“那楚兄看,这些灵器能卖多少灵石?”

楚之文虽然看不到斗笠之中柳岩的面孔,但也能通过柳岩说话,大概判断出其中神情,于是不慌不急说道:“现在还不好给一个确定的价格。这几件灵器虽然很好,不说上品灵器,就那几件中品灵器,都要比一般中品灵器好上很多,我们能给的价格,自然也会更高一点。”

柳岩听了之后,心中更是高兴,他的这些魔道灵器,都是在栖霞林时,器灵附在他身上斩杀万魔宗弟子所得。万魔宗在明修之地也是七派十二宗之一,他们身上的灵器,在这偏瘠之地,能称得上不可多得的灵器。看来多宝阁没有欺骗他的意思,还算实诚,只是他下现在焦急,忽然觉得楚之文平和的说话之声,有些过于缓慢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些灵器能值多少灵石!

楚之文这个时候也不卖官司,笑了笑,忽然问道:“不知阁下心中可有大概预算,想将这些灵器卖多少呢?”

柳岩有些等不及,直接道:“你还是别探我口风了,我心中自然对这些灵器自然有数,而且我要卖的不单是这些灵器,随后还有很多灵材要出售。要是这笔生意好的话,我相信随后会成为这里的常客。所以你还是直接说价格吧,合适的话,我就直接在你这里交易了。”

楚之文道:“好的,那我就直说了。”

只是在柳岩的期待之中,楚之文又问了一句:“对了,还有一事未问,这些灵器可有专门的驱使法诀?”

听到这么一句,柳岩怔了一下,他的期待瞬间变为不期待了。那些灵剑倒还好说,一般是足够锋锐即可,可是其它灵器,尤其是中品以上的,都有多种神异。要是没有配套的法诀,只知道简单的用法,完全无法充分发挥灵器之威。

柳岩自己倒也忘了这个问题。

他只好说道:“就按没有法诀的价格来出售吧。”

楚之文又笑了笑,好像一副了然的模样,已是知道这些灵器来源。于是他说道:“无妨,只要上边没有认主及特殊禁制,我们不会追究灵器来源。只是若没有法诀的话,这些灵器的价格恐怕要大打折扣。这样,我就直接说了,多宝阁愿意以两千灵石将这些灵器全收了。”

“两千灵石?”等待了许久的柳岩直接将这话重复了出来,显然不可置信,以他在清霞门功勋殿中所看,这些灵器加到一起,最起码也需要两千以上的功勋才能兑换,折合成灵石,也是四千灵石。

柳岩手一拂,将这些灵器全部收入到储物袋中,然后起身就要走。

这个时候,楚之文忽然道:“你要是觉得低,可以再聊聊,别着急。”

柳岩不想理楚之文,声音都有些高昂,显然又怒气,他道:“既然多宝阁这么没有诚意,我觉得没什么好聊的!坊市中这么多店,我去哪一家不行?”

柳岩越说越生气,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灵器竟只值两千灵石。

楚之文这个时候道:“阁下这些灵器来路不明,还没有相配套的法诀,就是以后出手,也需要一定时间。要是觉得少的话,不妨再聊聊,我们多宝阁绝对是诚心想要这批灵器。”

柳岩听了之后,更气,忽然站住,看着楚之文,冷冷道:“你是威胁我吗?你凭什么觉得我处理不了这些灵器,这不是交易的筹码!”

楚之文道:“我没有这样的意思,这样,你说一个价格,我看看能不能收,要是相差不大,我可以问问掌柜,少点薪资,全让利给阁下了。不过阁下也要答应我,要采购东西的话,我们多宝阁有的,也尽量在我多宝阁交易。”

柳岩这个时候脸色稍好,于是直接道:“三千灵石,你要觉得可以,我就直接出售。你要再讨价还价,我就直接走了。”

楚之文听了之后,面露为难之色,道:“一下多了一千灵石,差距有些大,这样吧,阁下在这里稍坐片刻,喝杯茶,我去问问掌柜。”说着,他自茶壶中,重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柳岩面前,然后出了房间,似是去找掌柜了。

此时屋中无人,柳岩有些生气,端起了茶杯,在斗笠之中饮了一口。可没想到,这茶还挺好喝,还有灵气氤氲,显然里边泡的不是世俗之中的茶,也是仙茶的一种。于是他直接将这一杯茶饮尽,这才觉得怒气消了一点,心里平静许多。

方才在听到楚之文报价之后,离他预期相差甚远,他是真的怒了,想要拍案而走。不过随后看到楚之文客客气气,又决心要等一等。他心中知道他等自不是给楚之文的面子,而是想照顾王立。这个仅比他小一点的王立,或许是出于同情,他很是喜爱,所以还是留了下来。

片刻后,楚之文进了屋中,面上还是为难,说道:“我问了掌柜,将这批灵器也给他过了目,他看完之后,说两千灵石。我说此事不成,客人要走,他说最多只能再加五百灵石,再高的话,恐怕到时出售这批灵器要赔本去卖了。”

“所以是两千五百灵石吗?”柳岩冷笑了一声,然后说:“三千灵石,一分不少?”

“不能再谈谈吗?”

“不能!”柳岩的态度坚决起来,说话之时,配合斗笠的变声之效,这两个说出之后,有了不容让人质疑的威严。

楚之文只好面露无奈,说道:“阁下稍等,我再去问问。”说完,楚之文为柳岩将茶水满上,然后又离开了房间。

柳岩为刚才的那句“不能”很是满意,他发现,在有些时候,就是要果断一点。柳岩心中暗爽,美滋滋的。他端起了茶杯,自饮自酌起来,忽然发现茶水较方才还要甘美一些。

又是一杯喝尽,楚之文回来,脸上浮现失落之色,然后道:“我和掌柜争辩许久,掌柜说最多再加二百灵石,还不行的话,就算了,不让我再找他了。不过阁下已经说了三千灵石,那我让利三百,自掏腰包,给你补到三千。你看行吗?”

楚之文的话语中已没有丝毫兴奋之色,反而充满了肉痛,连说话都失去了风度。

柳岩不忍看下去,于是说道:“这多不好,让楚公子破费。就三千吧,我将这几件灵器都在这里卖了。这样吧,既然楚管事这么大度,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还有很多灵材,一并拿出来,都在你这里交易了。”

楚之文听了之后,脸上才渐渐缓和,随后不慌不忙将柳岩喝完的茶水又满上,然后道:“那就多谢了。”

柳岩将储物袋里边一些感觉用不上的灵材都拿了出来,有灵药、金石以及一些妖兽器官,加到一起,有百件之多。后来就是楚之文再仔细观看,然后判断价格,最后报给柳岩。只不过当中又让柳岩数次不愉快,然后楚之文抚慰道,稍安勿躁,容他再向上争取争取。

随后又是一番拉扯,期间楚之文又忍痛说,以自己薪酬让利。

柳岩心中不好意思,可也不想贱卖了这些灵材,他知道,这些灵材很多都是不可获得,而且是从明修之地而来,可能在这个地方很少会出现。里边有很多就是连楚之文也不认识,只能等他拿过去给多宝阁中修为更高的修士去看。如此速度慢了许多不说,柳岩的耐心也一点一点被磨灭。

到了后来,只要差不多,柳岩就不再讨价还价,能卖就卖了。

如此一个时辰的时间,他才将这些灵器、灵材全部售完,至此手中多了七千枚灵石。虽然不及预期,可是柳岩实在等不下去了。在这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不知喝了多少杯茶,本来感觉还好喝的茶水,到了后来都变得索然无味。而且楚之文一直说自己让利,让着让着,待交易结束之后,柳岩粗略一算,楚之文竟自己让了一千灵石的利。

这让柳岩也不好意思起来。

这些灵石在沧澜城,可能是他数个月的薪酬,而现在竟全部让给了柳岩,这让柳岩为楚之文接下来的生活忧虑起来,难道为了做成他这单生意,接下来数月,楚之文都相当于给多宝阁打白工?

只是每次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被楚之文的微笑和茶水打断,不知不觉已将所有的东西卖完。

结束之后,柳岩只觉得心神憔悴,比修炼数日还要疲惫。

可是他看向楚之文,仍旧和才见面时,仪态端庄,自有书生气质,连脸上的笑都一成不变。而且柳岩发现,楚之文其实并不是和他以为的书生那样,只会以缓缓的语速说话。每每到关键决断之时,楚之文的语速就快了起来,他要是不仔细听,一时还容易遗漏很多东西。

柳岩知道自己修为没有楚之文高,为此只能心底暗叹,不过总算结束了。柳岩觉得神清气爽,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楚之文笑吟吟道:“既然今日和阁下这么有缘,我看阁来时一直盯着墙壁上的画像看,不妨我送阁下一幅。”

柳岩听了之后,心中微微一动,却是不太好意思,毕竟为了这单生意,楚之文要打好几个月白工了,于是道:“这不好吧,不太好再让楚管事破费了。”

楚之文直接单手一招,将那幅画摄到了柳岩身前,笑笑道:“没什么破费的,做的是生意,交的是朋友。不管怎样,这幅画楚某还是负担得起的,阁下就不要拒绝了,不然就真的让我寒心了。”

柳岩心中感动,也不推辞,就收了起来,他确实是真的喜欢这幅画,自见第一面起,就想问问价格,看能不能买下来。只是他想到器灵和他说的,要准备十万灵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现在不能买无用之物。

随后在楚之文的迎送下,柳岩出了阁楼,到临别之前,两个人都还是客客气气,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依依不舍。只是离开茶香氤氲的房间之后,好似有一阵风吹来,柳岩模糊、昏沉欲睡的识海忽然清醒起来。他突然没那么高兴了。他忽然想到,为何楚之文搭进数月工钱,还能和他把茶言欢,临走之前还送他一幅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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