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江,勾连南北,通波千载。
借由这条水路,风光一时的赣商,应运而生。
极为便利的水路交通,获得了大批,商贾之士的垂青。
靠水吃水,一辈又一辈的赣州人民,用自己的智慧和勤劳,构筑起了风光一时的,商业帝国。
然,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财富之路,亦无永恒。
近些年来,上游的湖州,水匪之患,愈演愈烈。赣江之上的往来船只,通行商贾,越来越少。
没了往来贸易的商旅,赣商的生存环境,每况愈下。贯通南北的赣江,再也没了往日里的繁华。
夕阳斜斜,徐徐而落,宛如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将半边天,都照耀的红彤彤的。粼粼的江面,倒映着余晖下的美景。长天一色,端的是美不胜收。
“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马背上的龙墨轩,陶醉于江面的美景,杨广的名句,不自觉间脱口而出。
“哎!哎!哎!这么美的景色,你就不能念点欢快的诗吗?”江漓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说道。
江漓的这番话,着实让他无言以对。这两句诗,虽是名篇,却总不免有一种寂寥之感。
如此美景在前,吟诵孤寂之感的诗句。不得不说,确实大煞风景。
“她那郡主的脾气,又上来了。”芷曦笑着对他说道。
“哎,真是拿她没办法。”
“是啊,毕竟黯然销魂,为别而已嘛。”芷曦对他嫣然一笑,随着江漓的脚步,缓缓的走到岸边,欣赏起了残阳下的,漫天霞光。
“黯然销魂,岂止‘别’之一字。”他淡淡的一笑,饶有深意的说道。
“走了这么远,居然连一间客栈都没看到。”江漓跳下马来,伤感的说道。
在她的记忆里面,这条路上各类商户往来不绝,大小客店通铺,也如雨后春笋。
谁曾想,短短数年的时光,竟会落败到这副模样。
“想不到,湖州的水匪竟然如此猖獗!此间事了,我便回到湖州,倒要看看,这帮水匪有多少斤两!”芷曦义愤填膺的说道。
言外之意,她一人一剑,便能将为祸一方的水匪,尽数剿灭。
说她自信也可,笑她自负也罢,追根溯源,不过是一片侠义之心罢了。
“今晚,我们只能在这江边,凑合一下了。”要说最务实的人,还得是他。
话音未落,但见他一剑掷出。陡然之间,只听的江边的小树林中簌簌作响。在他意念的控制下,龙渊剑在树林中穿梭,所过之处,大小不一,粗细各异的树枝应声而落。
龙渊剑削金断玉,遇上这树枝,还不像切豆腐一般简单。不多时,积累的木材便足够一夜之用。
但随着他剑指一挥,龙渊剑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的插回剑鞘之中。
一人一剑,心意相通的如此默契,不枉他剑神之名。
冬天的夜晚,来的总是突然。这边,篝火刚刚升起火苗,那边,夜已然悄悄的降临了。
三人围坐在,哔哔啵啵的火堆四周。将捕获的赣江鲜鱼,逐一烹熟。
“烤鱼不放盐,就是不鲜活。”江漓嘴上抱怨,大口吞咽的动作,却是一点不慢。
“出门在外,将就下吧。”龙墨轩对江漓的小性子,也是无可奈何。
说来奇怪,自那一日四通客栈以后,江漓总是时不时的,对他使些小性子。
火堆哔啵作响,烧的正旺。黑漆漆的岸边,一抹火光刺破了,这漫漫长夜。
“芷曦,那一日裴府,我见你以鞘化剑,双手迎敌。你是如何想到,这种精巧的技巧?”
当日裴旻府上,龙墨轩见芷曦双手对敌,心中大奇。只是当时身在裴府,不好详细发问。
今日闲来无事,一时兴起,不由得脱口而出。
“夫君,不是你用传音入秘告诉我说,剑术要随心所欲吗?”芷曦一脸疑惑的望着他问道。
“我指点的?”龙墨轩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思索了片,这才说道:“当时我所有的功力都汇在裴旻的身上,、哪里还能分神,以传音入秘来指点你。”
此言一出,芷曦如梦初醒。
当时他正给裴旻祛毒,功力运使到了极限。确实不可能,再动用极耗精力的传音入秘。
“不是你说的,可我当时确实听到了一声随心所欲。这才突然想到,剑舞芷中,曾经有过双手剑舞的记载。我这才试着左右双持,只是没想到,效果竟是出奇的好。”芷曦吃惊的说道。
“芷曦姐姐,当时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随心所欲不好嘛。不知道,是不是被你听到了。”江漓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说的.........”芷曦细细回想起来,那声音确实是从身后传来的。
“你这个小妮子,一天武功都没学过,你怎么会........”芷曦欲言又止,明亮的眼眸中满是惊愕。
“我只是觉得,芷曦姐姐的剑法太过繁琐。要是简单一点,想到哪打到哪会不会更好一点,情不自禁的说漏了嘴。”江漓看着芷曦那瞪大的双眼,小声地嘀咕道。
“我的剑法繁琐,我的剑法........”芷曦听罢她的话,更是吃惊到蹦了起来。
还从来没有人敢说她的剑法繁琐,便是龙墨轩,裴旻也不曾说过这般“狂言”。
繁琐一词,若是用来形容剑法,那意思和华而不实,无甚区别。
而华而不时,则是对剑法,最大的否定。
“芷曦姐姐,你别生气,我只是,我只是.......”江漓只是了半天,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啦,好啦,芷曦先不要争了。不过,你那一手双手剑确实惊艳。”龙墨轩眼见芷曦面露愠色,赶紧上来打圆场说道。
“这左手使剑,确实别扭。”听得他这么说,芷曦也暂时没和江漓再多做计较。
“这几日我细细想来,若是你能苦练左手剑,将剑法反过来练。这样一来,你双手持剑,一正一反,当今没有几人能够应对。”
“若是加以勤修,练就忽正忽反,亦正亦反的境界,前途当不可限量。”龙墨轩对她这双手剑法,丝毫不吝溢美之词,也指出今后的境界不可估量。
“夫君,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芷曦也是没想到,身为剑神的他,居然会有这么高的评价。
“只是这条路,说说容易,真要做到又是何其之难。”龙墨轩说着,站起身来,望着天上的明月,感慨的说道。
“寻常剑客,便是想练就右手剑,已是千难万难,甚至要耗费毕生的精力。更不要说,双手剑法一正一反,还要穷尽变化之能事,实在是难于登天。”
“这就好比将一个人,化作两人来用,两只手各自为政。如此一心二用,纵观华夏千年历史,剑客多如黄河之沙,又有几人能够达到如此境界?”
这话原也不假,芷曦倘若真到了这个境界,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确实前无古人。
“细细想来,剑法的凶险,无非在于虚实之间。若真是双手持剑,实正实反,亦正亦反,便是虚实之间圆转如意。这种境界,当世何人可敌?”龙墨轩语气深邃的自语道。
“我不知道,毕竟这个境界,实在是.......”芷曦思索了片刻,这才回答道。
“在我看来,怕是只有孟舸和田让,可以勉强为之。”
“嗯,若是他们二人,确有这般实力。”
这夫妻二人的语气,十分谨慎笃定。单从这语气,也能知道。方才所说的种种,乃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并不是一味的吹捧。
“我记得你们不是说过,五大剑雄并列于世吗?怎么现在听你们的语气,又像是孟舸独领风骚一般呢?”江漓十分不解的问道。
“当世五大剑客,虽说齐名于世,却也有强弱之分.........”
“那到底谁才是最强的呢?”江好奇心旺盛,还没等他说完,便追着问道。
“当世若论实力,儒家掌门孟舸独领风骚,墨家巨子田让紧随其后,这两人伯仲之间很难评判。”他缓缓的回过身来,慢慢的坐在火堆前。
他思索片刻,随即又说道:“再次该就是如今的武当掌门人,赵天一。不过他江湖上并没有出手的记录,实力也一直是个谜。虽然有传言说,他已在孟舸之上,但毕竟没有佐证,不能作数。”
“武当一派,名垂百年,却是没有独属于自己的武学理论,实在是让人惋惜啊。”芷曦缓缓的摇着头说道。
“哎!这么多年来武当一派宗教地位突出,武林地位却无人问津。”他也叹了一口气说道,难免有些惋惜之情。
“不会啊。我记得父王之前有个侍卫长,就是武当一派的弟子。他给我说过,他的武艺都是武当所授,感觉并不差啊。”江漓疑惑的问道。
“这事啊,以后再慢慢给你说吧。”芷曦故意吊着她的胃口。
“再往下,我和裴旻很难说究竟谁更胜一筹。若是就前几日的表现来看,此刻我应该略胜他半筹。”话到此处,他言语之间也没了之前的笃定。想来在他的内心深处,也很难评判他们两人如今的实力。
不过他说自己稍胜半筹,也不算自大。
那一日万福寺一战,他与那紫衣剑客,全力相拼。两大名剑的剑气不断交织,在两人的四周,形成了巨大的气场。
置身其中,龙墨轩宛如被上百人,同时按压着周身的各大要穴,使得他的真气在全身不断流淌。
那种感觉,便好似大河决堤一般。真气内劲源源不绝的肆意流淌,四肢百骸都被冲洗一新。
周身废穴亦被全部打通,仿佛身体被整个连成一片。不需再用任何运使,内力可随心所欲,收放自如。
单从内力来论,不要说远在裴旻之上,只怕当世武林,也无出其右者。
剑客的实力,总体来说要看三个标准。招式,内力,境界,缺一不可。
三者缺其一,都算不上绝顶剑客。
当境界相同时,谁的招式更妙,内力更强,便会取得先机。
夜渐渐深了,虽说南方的冬天相比雍凉起来,要柔和许多。可这江边,不住吹来的江风,却总是让人难以抵御。
芷曦为了照顾江漓,不得不带着她睡上了茂密的树梢。借由茂密的树叶,抵御寒冷的江风。
而龙墨轩则是靠在一株大树旁,静静的守护着篝火,等待天明。
江湖之人,天作毯,地为床,本就是常态。任他江风呼啸,潮起潮落,又岂能让他动摇半分?
次日清晨,他靠在树边睡意朦胧,睡眼惺忪,突然听到长剑挥舞簌簌有声。
出于剑客的本能,陡然之间,便警觉起来。抓起身边的佩剑,一跃而起。
他本欲出手,定神之下方才发现,原来是芷曦,迎着那将出未出的朝阳,演练剑法。
只见她右手纯钧,左手无极,左右开弓,将那公孙家剑舞,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着,却始终不能将双手融会贯通。
龙墨轩看着她稍显笨拙的身影,心下大受触动。
原来真的有种爱叫做,你的一句话,便是我努力的全部理由。
“这么早,你怎么起来了?”他看的入神,也不知道,江漓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转头看去,江漓精神抖擞,想来也是一早便已醒来。
那边,芷曦的双手剑法越舞越快,章法却也渐渐变的散乱起来。
龙墨轩怕她急于求成,走火入魔。随即引剑出鞘,以剑招和她对拆起来。
彼时金属相交之声不绝于耳,他二人虽以剑招对拆,却不是剑客间的比试。
龙墨轩只是想给她一些启发,让她不要那般急于求成。
他二人你来我往,对拆了百招有余。芷曦的双手剑虽有进步,可却依然不成规矩,甚至忘却了单手剑法中的奥妙。
如此下去,便如邯郸学步,双手剑的奥秘还没领悟,连单手剑的方法也给忘却了。
龙墨轩本欲停手,却不想,芷曦好似疯魔一般,双手剑乱挥乱舞,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左遮右闪,避开她的剑招,想趁着她破绽之际,将她双剑拨开。可她此时,俨然已经癫狂,出剑之时完全不管不顾,宛如一头发疯的野兽。
如此一来,他也变得束手束脚,根本不敢随意出招,只怕一招不慎,重伤于她。
又过的几招,趁着她双剑交汇一点之时,以行云穿剑,一剑贯入,想以此拨开她的双剑。
此招极为巧妙,一剑出手定可致胜。却不成想,芷曦狂乱之下,根本不按常理出招。
他这一剑,剑分左右,即拨开了右手的纯钧,也架开了左手的无极。想着进一步控制住她,却不想她左手的无极,自下而上斜撩而来。
如此一来,龙墨轩进退失据,进一分则重伤于她,退一步又制她不住。
左右为难之际,那无极剑已到身前,他不急多想只能是笨拙的侧身躲避。
可距离过近,终是躲闪不及。只听得嗤啦一声,他的左肩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血溅三尺。
此等情况,一旁的江漓瞬间慌了神。谁能想到这两人比着剑,竟还能出现如此状况。可她对武功一窍不通,只是干着急,毫无办法。
随着一滴血洒在芷曦的脸上,她顷刻间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失声喊道:“夫君.......”,那持在手中双剑也在同一时间应声而落。
她冲上前去,看着他肩头的伤口血流如注,一时间竟是失了声,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这一剑的伤口,与半月之前,竹下楼的伤口,奇妙的连在了一起。
两处伤口之间,衔接的恰到好处。你说这一剑,形成的伤口,只怕没人会不信。
短短半月的时光,她竟两次失神,重伤与他。芷曦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
有些人,在她心里,你的分量比她更重。
有些爱,一旦确定,此生便无怨无悔,无论在你心里,是不是还装着另一个难以割舍的她。
落花有心,流水有情。
蒙君不弃,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