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烦恼,阿念也是响当当的皓翎王姬,说到做到。送走了玱玹和小夭,她去见了皓翎王,说明原委,就赶往了青丘。
皓翎王抬头看天,叹气。
徒儿覃芒说:“方才师父让师兄护送二王姬去青丘时,他也是这么叹气的。”
皓翎王:“……”
阿念顺利到了青丘,璟陪着蓐收说话,阿念自拉住意映,开口就是一句:“你二哥呢?快想办法联系防风邶!”
意映搂着想抱阿念腿的儿子,疑问道:“你急匆匆地跑来,找我二哥?你还不如待在小夭身边,这样见到他的可能性还大些。”
垂髫小童张牙舞爪地捞住了阿念的衣袖:“漂亮小师姐!瑱儿好想你!”
阿念弯腰揉了一把涂山瑱的脑袋:“好了小呆瓜,我现在没空陪你玩儿——我有急事找防风邶,他的身份……”
“王姬!”璟忽然出声,大步朝她们走来,“殿下找防风邶吗?我也许知道他在哪。”
阿念看看璟,又狐疑地看看意映。
这事儿防风意映不知道?!
意映笑道:“看来有些事是我不能知道的。那我先失陪一会儿。”
璟道:“抱歉,意映,但是这件事不能是我说。”
意映道:“我明白了。”
涂山瑱也扬声道:“爹爹,我也明白了!”
阿念道:“你明白才怪了小呆瓜。”
蓐收惊讶:“你管涂山家的小少主叫小呆瓜?好歹也是你的小师弟啊!”
阿念白了他一眼:“你还是我的表哥我的师兄,我还不是照样打你凶你?”
蓐收:“……”
无话可说,这样一比较好像是他比较惨?
阿念告诉璟:“你能找到防风邶?你是真的明白对吧?告诉他让他小心些,我哥哥看他不顺眼,让他尽量不要往中原来了。”
意映:“……要不我还是先带着瑱儿离开一会儿,你们慢聊。”
蓐收:“……要不你把话再说清楚一点?这个‘哥哥’是你玱玹哥哥,别让别人以为这混账事是我干的。”
哟,看人不顺眼就不要他来中原?
呵呵,找骂呢不是。
阿念也是没办法,看涂山璟的样子,防风意映十有八九不知道她二哥的底细,阿念便不能直截了当地问,只能这么“迂回”着。
意映带着涂山瑱走了之后,璟正色道:“什么时候的事,玱玹如何发现的?”
阿念道:“瀛洲,他和姐姐在一起,被哥哥看到了,哥哥本来就有所怀疑,诈了一下姐姐,便给诈出来了。”
璟问:“可有冲突?”
“没有。防风邶走时还是防风邶,现在是姐姐担心他,所以让我来说一声好做打算。”
璟道:“邶一向谨慎,他会小心的。小夭那里你不用担心,意映可以去看望,你可以在青丘多住几天,也可以陪瑱儿玩。”
阿念道:“你去找防风邶吗?”
“不是。”璟道,“我会去见陛下。”
“见哥哥?你要去劝他吗?我姐姐劝他可是都没成功!”
璟道:“你姐姐怎么劝的?说防风邶有多重要吗?”
阿念想了想,好像是的。遂点头。
璟笑道:“我想去告诉陛下,小夭对他有多重要。”
阿念不懂,想求助,四下里一望,她断情绝爱后睿智理智的师父早走了,边上只有个低眉敛目的蓐收。阿念踩了一脚:“你神游天外到何处去了?干嘛呢?”
蓐收:“……呵呵呵,装听不明白啊。”
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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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跟玱玹回到中原之后,便和西炎王住在了小月顶的药谷里,每日除了陪伴外爷,她就在整理医书,再也没有提过下山的事。
璟寻了时机求见。他和丰隆算是玱玹的左膀右臂,玱玹自然不可能不见他。
几案旁相对而坐,玱玹看看璟带来的箱子,道:“侍从说你见我有急事,就是来找我喝酒吗?”
璟道:“喝酒不是急事,借酒谈的才是急事。”
玱玹看看他,又看到他打开的酒箱:“十七瓶,‘叶十七’吗?小夭前段时间在瀛洲岛开了一家医馆。你们倒是都忘不了清水镇的过往。”
“过往为何要遗忘?而且过往未必不能成为将来。”
玱玹眼里的笑意终于没了:“涂山璟,看来你是来劝我的。为了谁?你妻子的二哥吗?”
“准确地说,我试图劝你。我不是为了防风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璟摆上棋盘,倒了酒,二人一边对弈,一边饮酒。
“上一次这样下棋还是和轩,”璟说,“小六就凑在旁边指点江山。”
玱玹不禁笑了:“玟小六那棋艺臭的,水平不行,瘾还很大!”
璟道:“我说她每一步走得都很好,是我不好才会输了棋,她很开心。”
“后来我不让她碰,她还偏要下,说什么‘落子明断’,她走的每一步只要是她想走的,无关输赢……”玱玹的话渐渐止住,看着璟。
璟笑道:“显然这话不是我说的,否则我当时为什么不说?如果不是你和我,还会是谁?”
当时的清水镇,除了青丘公子叶十七,西炎王孙轩,还能有谁陪小六下棋,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九命相柳。
不言而喻。
“我们都不得不承认,从玟小六和相柳开始,他们就已经不一样了。”
玱玹想起他惩戒小六之后,相柳负伤来救人,并说从今日起,与他结下私仇。
私仇。
玱玹默然许久,道:“你要劝我放过相柳吗?”
“不,”璟道,“我劝你选择小夭。”
“选择小夭?”玱玹觉得这话很匪夷所思,他的所作所为初衷都是为了保护小夭,只……相柳这件事,确实有他的私心。
“她喜欢相柳,我想劝你,选择尊重她的选择,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意愿去否认她、阻拦她,甚至伤害她。”
“我怎么会伤害小夭??!”
“如果阻挡她得到她想要的,不就是一种伤害?”
玱玹诧异道:“若我记得不错,你喜欢小夭,对吧?”
璟坦然道:“是。”
“你现在说这么多,是不喜欢了?”
璟笑了一下,微微低头掩饰情绪:“我试过很多次,但是小夭不喜欢我,我便只能放弃,助她得到她喜欢的。”
玱玹:“哪怕帮助你的敌人?”
“不然,我难道要纠缠她、打扰她、站到她的对立面吗?”璟说,“我难道要让她后悔救了我、失望救了我吗?为什么一定要小夭选择你,你不能选择她吗?”
“我,我选择她?”玱玹道,“选择小夭的选择,接受相柳?”
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起了赤水丰隆:“他说最让他敬佩的时刻,是陛下讲述自己幼时经历,说绝对不会背弃朝云峰上的自己的时候。”
“你如果在战争之外对相柳动手,对小夭爱的人动手,就已经是背弃了你自己。你忘记了,你为什么需要权利。”
玱玹怔了怔。
他为什么需要权利?
为了保护小夭,为了让小夭有一个依靠,为了能和小夭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璟摆弄着棋子,道:“下棋时,为了最后的结果,中间往往会牺牲掉一些棋子,只留下最重要的。”璟轻轻动了一下棋盘,提醒道:“玱玹,该你走了。”
他说,“这一步,别走错了。”
玱玹看着棋盘许久,没有动。
璟也不再催促。
忽然,玱玹问道:“我记得你很喜欢小夭。那后来,璟,你是怎么放弃的?”
“感情无法控制,我只是放弃了想和她在一起的妄念,选择让自己成为了她想看到的样子而已。”
涂山璟走后,玱玹一个人在凤凰林中漫步。
花红似火,心却冰凉。
秋千架空空荡荡,轻轻一推就摇摇晃晃,没有那个人在,这世间都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玱玹知道小夭就在中原,可却觉得她很远很远。他宁愿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这里,也不愿意喊小夭来。
幼时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玱玹的耳边一遍遍响起那句话:“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一辈子。
小夭,是一辈子啊……
天长地久的一辈子。
什么时候,约定就消散得无声无息,让人措手不及。
如果我知道走到今天的代价是失去你,那我……那我依然要这么做,不然,我怎么保护你。
玱玹的手搭上秋千,目光哀伤。
想拥有你的代价是失去你。
“我是天上的耀阳繁星,你是地上的琪花瑶草,小夭,天和地,只能相望,不能相守。”
忽然,耳边传来细微的踩踏声,玱玹听着熟悉的脚步,惊喜地回过头:“小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