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栏很想说,我师兄老了,身体差了,禁不起折腾了,可话到嘴边,郝栏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这一刻,郝栏终于意识到了,师兄真的老了,不然,又怎会说出自己力不从心的话来。
他是多么要强的人啊,一生行事,雷厉风行,风雨无阻,何曾有过退都啊。
今天,他却说了出来,自认力不从心,这其实是件何其心酸的事啊,他可是九叔,那个立志正邪对立,搏斗终生的天师。
郝栏也很是难受,这一天,还是来了,他知道,其实九叔自己比谁都还要难受,他可是九叔啊,也有这么一天。
九叔愣了下:“好,我就和师弟跟你走一趟吧。”
郝栏自是没法交反对,不然他怕九叔会更难受,他反对,就等于正式在说,他老了,九叔老了,他没用了,只是个老人而已了。
这话若是说出,郝栏都会恨死自己,他不是别人,他可是九叔,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天师。
女孩这才松了口气的样子,其实来之前,女孩有打听过,九叔曾经可是任家镇大名鼎鼎的天师,那怕如今,也还很有名气,中老一辈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多谢九叔公,麻烦您了。”
九叔挺直了腰板,威风凛凛的摇头道:“那是我辈中人的天职,没有什么麻不麻烦的。”
看着师兄如此模样,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九叔,郝栏不由陷入了回忆,或许这才是师兄想要的吧,他其实渴望着一直以天师的身份存活在这世上,而不是一个普通老人。
出了门,女孩叫来,在不远处停着的车,三人一齐上了车,开向了市里。
司机是个干出租的,不过是镇外的人,自是不认识九叔,也就没多说什么。
很快,先来到了医院,女孩的两个同学,都在医院里,虽然医院什么也没查出,可她们的病情,却还是很明显的。
女孩带着郝栏跟九叔进了医院,在病房门口,女孩先进去了。
她同学的家长,一男一女,大概四十多的样子,看着是一脸的疲倦。
“叔叔啊姨,我把我九叔公请来了,他老人家治这种疑难杂症,很是拿手。”
那一男一女看着女孩,先是一喜,而后又是有些许怀疑,孩子的病,医院也没法子,若有人能治,当然是好了,可医院都没办法,一个江湖郎中之类的,能有办法吗。
九叔眼里闪过些许的黯然,没人发现,女孩善意的谎言,其实也在刺痛他的心,他一辈子都堂堂正正的,未想临老时,这个天师却当得要偷偷摸摸的,似见不得人。
郝栏没有多想,他到底是个现代人,这么一套说辞,其实是再好不过了,就是善意的谎言。
“叔叔啊姨,你们也想她们好起来吧,为何不让我九叔公试试呢?”女孩自也看得出,他们不是很信任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九叔跟郝栏进了房,只看一眼,便知道了,女孩的两个同学,都是被吸了体内大半的阴属性的阳气,也就是女生独有的女人阳气。
正是缺了阳气,才导致她们晕晕欲睡的,这个问题其实挺严重的,运气好,身体棒的,熬过一两个月,可能就恢愎了,若是运气差点,身体也一般的,几个月后,就可能精神失常,变得神智不清。
人的阳气不足,会直接影响到精神,一旦久了,就会变得浑浑噩噩,就跟失了魂一样,犹如行尸走两。
“九叔您好。”两人还是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先,到底是位老先生,更何况,九叔一派仙风道骨的,一看就是有能耐的人。
九叔点头,直接了当的道:“她们的问题我看出来了,不算太严重。”
“外边来,我给你们写个药方,你们照着药方,连给她们喝几天就行了。”
两人一脸欣喜的跟着到了外边,房里只剩郝栏跟那女孩。
郝栏道:“你帮我倒两杯凉白开。”
女孩哦了一声,倒了两怀水。
拿出两张符,噗的一声烧了起来,郝栏把烧着了的符放进了杯里。
女孩有些惊奇的看着郝栏,凭空让符烧起来了,怎么做到的,自己可是看着的,没用打火机或火柴的。
“别看了,赶紧让她们喝下,不然他们要回来了。”郝栏催促了下,露这一手,其实问题不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郝栏也就没遮掩。
女孩连忙点头,拿着另一杯,让同学喝了下去。
不用郝栏说,女孩就去把杯子拿去冲洗了,她当然也明白了,这事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
不一会,两人跟九叔回来了,感谢着九叔,九叔只是摇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三人一起出了医院。
“带我们去你学校吧。”
九叔道:“就是你同学出事的那地方。”
女孩心有所思:“九叔公,您是说,那儿真的有那种东西?”
九叔看了她一眼:“这些事,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知道的好。”
女孩嘟了下嘴,有点小泄气的道:“知道了九叔公。”
找来出租车,没一会,就到了她学校那,一下车,郝栏跟九叔都不由愣了下。
“九叔公,我学校真有鬼啊?”女孩见两人这表情,不由一脸的害怕道。
九叔跟郝栏对视了眼,脸上都无法平静,因为这里,恰好就是当年石坚大师兄的道堂,也是石坚身殒之地。
即便几十年过去了,这里依然还残留着当年天雷的毁灭气息,对普通人虽没影响了,但,对鬼类而言,无疑是禁地一般的存在。
可偏偏,这里又有鬼物的气息,明显是盘据在此了,这很不正常,而那两个女孩,也十有八九,是被鬼物吸了阳气。
“不是。”
九叔回了她一句,便道:“我们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郝栏自是明白九叔的用意,没多说什么,便走了。
女孩看着他们的背影,内心有点小纠结了起来,其实她那能看不出啊,郝栏他们是发现了什么的,大概是白天,不好行动。
她在纠结,自己今晚要不要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可她又怕,万一,万一,万一真有鬼,那可怎么办啊。
“师兄,你觉得,会不会是当年大师兄的残魂,慢慢变成了恶灵?”
郝栏想了想,这其实并非没可能,石坚大师兄当年虽在天雷之下,化为飞灰,但未必就真的彻底灰飞烟灰了,而灵魂这东西,实在太奇妙了,谁也说不准的。
虽说,按正常的情况而言,是不可能的,天雷对灵魂可是毁灭性的,但,石坚大师兄,到底非常人,他本身除了是位金丹真人,还是大名鼎鼎的雷电法王,号称雷法第一人,所以,他对雷,再是熟悉不过,他本身,也有极大可能,是有对天雷的免疫的。
种种相加,石坚大师兄,当年身死之下,未必没可能,有残魂留存。
九叔皱了下眉头:“有这个可能,大师兄到底非凡人。”
“再说了,若非特殊情况下,不可能有鬼物能在那盘据的,天雷的残留气息虽不浓,但也不是一般的鬼物能忍受的。”
“总之,今晚去探一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郝栏点头,他心里其实有种直觉,那里的鬼物,必与当年的事有关,他甚至隐隐觉得,那大有可能,就是石坚大师兄的残魂。
晚上很快到了,夜一深,九叔拿上准备好了的不少的符,用布包着桃木剑,背在了身后,两人来到学校,找了处僻静的角落,跳上了围墙,入了校园。
所幸学校放假了,除了大门的守卫,基本没人,所以两人倒也不用担心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朝着废旧的教学搂奔去,那里,天雷的气息最为浓烈,一般的鬼物,恐怕避之不及,绝无可能还盘据在此的。
站在废旧的教学楼外,两人就感觉到了,阴森而又暴戾的气息,这绝非是正常的鬼物。
九叔脸上一点点慎重了起来,若非有郝栏,他其实并没有把握,能收拾得了这个鬼物,这一刻,九叔心里真正意识到了,他真的老了,他真的力不从心,亦不再是那个可以,以正邪对立,搏斗终生为己任的天师了。
走入了楼里,怪风刮来,迷住了他们的双眼似的,楼内竟变得云雾环绕,一点光也没有,真正的漆黑一片。
怪声传来,从远而近,一道阴风刮过,两人都像被人推了下,险些撞在了一起。
九叔拿出一道符,噗的一声,一阵火光闪起,迷雾一下子被驱除,借着这光亮,他们也看到了鬼物。
鬼物身上突然冒出红光,变得无比狰狞了起来,他死死的看着郝栏跟九叔,大吼道:“是你们。”
郝栏看着他,有些意外,这个鬼物竟是石少坚,而非石坚。
九叔也一样没想到,会是石少坚。
“可恨,可恨,可恨啊。”
石少坚狰狞的喝道:“我真是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死死死,你们都给我石坚去死。”突然,石少坚的脸,又变成了石坚的脸,他恨意滔天的看着两人:“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我和坚儿残魂相融,做鬼也不完整,你们却都还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
石坚颠狂的喝道,脸又一变,成了石少坚:“我恨啊,恨你们,恨我爹那老贼,恨这老天爷。”
“死了,也让我生不如死。”
“老东西,老东西。”
“滚滚滚,你给我滚,这是我的身体。”
石少坚大吼着,情绪极为的不稳,抱着头,痛苦无比。
脸一晃,又变成了石坚,他一拍自己的身体,一道雷光从他手中迸出,打进了他体内。
石少坚无比痛苦的哀嚎声从他体内传出,明显,这一道雷光,打的就是石少坚,石坚似乎是在用这种方法来镇压自己儿子,从而获得身体的主导权。
郝栏跟九叔是无比震惊,但又不由沉默住了,看着石坚,石少坚,他们也有些难过,说到底,其实都曾是师兄弟。
回想当年,石坚那叫一个威风啊,简直是不可一世,人人尊他是雷神在世,敬畏有加,他更是作风霸道,乃当时修行界,最顶尖的修士,可以说,修行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竟为了不魂飞魄散,与石少坚相融,那能不让人感慨啊。
什么恨,仇,在这一刻,都已散去,对于他,对于石少坚,有的,只是同情。
“师兄,我来吧。”郝栏知道,九叔比他更难受,也更不忍,说到底,他其实与石坚没有什么情谊,但九叔不一样,到底是一齐拜师学艺的师兄弟。
石坚这时终于彻底镇压了自己儿子,获得了主导权,他死死的看着郝栏,这时却犹如见鬼似的吓了一跳:“不可能,你当年即便不死,也应废了,怎么可能还这么年轻,一点也没变。”
九叔回过了头,不忍心再看,堂堂一代宗师级人物,自己大师兄,竟落得如此田地,何其悲哀啊。
郝栏看着他,道:“这或许也得多谢大师兄你吧,你的万雷降世,虽让我陷入了沉睡,并且让我是一睡就是几十年,可也因此,让我的神功,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当然,这也得亏了师兄他们,那些年,为我积了不知多少阴德,否则,我未必有如此造化,也说不定,我早已死去。”
郝栏看着他:“这都是师兄你们的功劳。”
石坚冷笑了下:“你就不恨我,险些让你没命吗?”
郝栏摇头:“曾经或许恨过吧,但如今,又有何好恨的。”
“只是不知师兄你,能否放得下。”
“师兄,我还是你师兄吗?”石坚大喝道。
是。
郝栏点头:“当然是,那怕如今,也还是。”
石坚狂笑了起来:“好,既然是,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掌心雷到底长进了多少吧。”
郝栏一脸认真的点头,掌心闪起了雷光,一跃起身,掌上的雷光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