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微月见他愣在当地,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赶紧收回手去,直羞得脸红耳赤,半晌低首无语。
她粉面含春,软怯娇羞,与平日的端庄淑雅,有很大不同,凌步轩心下不觉一动,涌起了一种异样感受。
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不是亲兄妹也好,我也不想只把她当妹妹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凌步轩臊得满脸通红,扔下一句:“娇娇,你不要多想,养好身子要紧。我过几日再来看你!”便匆匆掀了帘子出去。
凌微月望着晃动不已的帘子,目光阴冷如冰,脸上哪有什么娇羞之色?
哼,老夫人想赶她走,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请神容易送神难,她非要把武安侯府搅得鸡犬不宁不可!
后面几日,凌步轩都不曾过青莲居来。凌微月便在自己院子里,一心一意养伤。
老夫人已对她下了禁足令,三个月后才能出来。
老夫人叫安嬷嬷派人盯着青莲居。自那日探望了凌微月,凌步轩便没再去,和几个知交好友出了京城,四处游山玩水去了,要一个月以后才回来。
老夫人大大松了口气。
她对安嬷嬷说:“该给轩儿寻摸一门亲事了。他今年十八岁,年纪也不小了。”
正想找凌岳鹏两夫妇商量此事,秦氏就上了门。
秦氏开门见山,说希望和武安侯府继续婚约,正式订婚,但订婚的对象是嫡小姐凌瑶月。
若是及笄宴以前,老夫人自然会一口应承。但在及笄宴上,亲眼目睹靖北王对自家孙女青眼有加,老夫人便犹豫起来。
“同一桩亲事,由姐姐换成妹妹,容易遭人非议,说出去也不体面,倒让姐妹俩生出芥蒂,老身还要慎重考虑考虑。”
秦氏立时黑了脸,说:“是你们侯府闹出真假千金之事,才让我们左右为难。堂堂镇国公府,不可能娶一个出身卑贱的农家女为正室。如果你们不肯换人,我们只能由妻降为妾,纳凌微月为侧室。”
老夫人也变了脸色。虽然凌微月现在只是武安侯义女,但好歹在侯府生活了十多年,是按照嫡女标准教养长大的。若给镇国公府世子作小,不但会让人看轻了武安侯府,还会影响其他未婚女子,尤其是柒月的婚嫁。
老夫人只好说给侯府几天时间,她要和侯爷好好商议。秦氏才悻悻然而去。
待她走后,老夫人并没去叫凌岳鹏,而是遣人唤柒月来嘉荫堂一趟。
柒月早从888那里,得知了秦氏的来意。她听老夫人说完,沉吟了片刻,低声道:“我也认为此事不妥。那镇国公世子,与唐微月自小定有婚约,两人青梅竹马长大,自是两情相悦。我何必插一脚,破坏他们的姻缘,还让唐微月嫉恨于我,霍世子也因此怏怏不乐。即使和他勉强成了婚,也是一对怨偶。若是就此起了龃龉,造成公侯两府关系不谐,反而违背结两姓之好的初衷。”
老夫人连连点头。她越过儿子儿媳,直接和孙女谈婚嫁之事,本还有些忐忑,现在见柒月并没有关注那些小情小爱,也不拈酸吃醋,而是心系家族荣辱,头脑清醒,心思通透,坦坦荡荡。
这心胸,这眼界,加上出众的样貌,若是代替凌微月嫁给霍启琰,作别人一辈子的影子,确实委屈了她。
老夫人当下有了决定,嘴上还是问了一句:“你与那靖北王爷可有来往?以前是否见过面?”
柒月面露茫然之色,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我与王爷不曾有过来往。如果要说见过,就是回京那天,在城外逸风亭遇见王爷带一队人马出京办事,但王爷并没瞧见我。”
老夫人问过安嬷嬷她们,早已知道此事。见柒月没有欺瞒自己,心下更是受用。打发她回去,老夫人对安嬷嬷叹道:“只是可惜了和镇国公府的婚事。”
听说秦氏回府后,霍启琰赶紧到上房来见母亲。
茶才刚刚沏好。秦氏换了衣服,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问:“你是为何事而来?”
“母亲,儿子听说你今日去武安侯府,是为了婚约一事?”霍启琰急切地问道。
“瑾瑜,你有何想法?”秦氏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霍启琰心下一凉,讷讷道:“儿子没有其他想法,儿子只想和娇娇继续婚约……”
“即使那唐微月出身低贱,人品卑劣,陷害姐妹在前,勾引王爷在后,你也一点都不在乎?”秦氏厉声喝问。
霍启琰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说:“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娇娇她不是那种人,一个有咏絮之才,诗文写得清逸孤高,外表如清纯之莲的女子,又怎会人品低下?”
秦氏皱眉,端详自己的儿子半天,才叹口气:“瑾瑜如此聪慧,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霍启琰紧闭双唇,不再言语。
秦氏板着脸,正色说:“且不说唐微月人品如何,她既不是侯府真千金,乃山野农妇之女,前几日又受了笞杖,已不堪为国公府世子夫人。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纳她为妾,成全了你对她的一腔痴情。另一条,是娶凌瑶月为妻,以全了和武安侯府几代人的交情。你自己考虑吧!”
霍启琰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身离开。
秦氏出身名宦世家,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她从小家教极严,性格强势,连镇国公都畏妻如虎,对儿子更是不苟言笑,没有一丝溺爱。
也许物极必反,霍启琰从小就喜欢娴静柔弱,我见犹怜的女子。凌微月不但生得弱柳扶风,还才情出众,正符合他心目中的理想妻子形象。
在霍启琰眼里,他与凌微月门当户对,才貌相配,志趣相投,自长大懂事以来,一心憧憬着和她做一对知己夫妻,婚后琴瑟和鸣,赌书泼茶。
孰料,命运竟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更可笑的是,母亲居然要他娶凌瑶月为妻。
她固然生得貌美,却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凌瑶月美得有些锐利,太具攻击性,性格也恣意张扬,直率泼辣,跟凌微月有本质的区别。
如果说凌微月是荷塘月色中初绽的白莲,清丽无双,她就是阆苑阳光下怒放的牡丹,美艳夺目。
喜欢清纯白莲的人,又如何会倾心一枝俗艳的牡丹?
何况,他们只在宴席上见过一面,她把自己怼得哑口无言,不像是会生出情愫的样子。
霍启琰还隐隐有一种感觉,凌瑶月和那靖北王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好像早就认识,而且一问一答,相当有默契。容谌对凌瑶月有一种奇怪的好感,无形的暧昧在他们之间流动,别人根本插不进去。
被容谌这个玉面修罗看上的女人,自己区区一个翰林院编修,有几个胆子,敢和王爷争抢?搞不好不但他自己遭殃,还要赔上整个国公府。
被霍启琰揣测对柒月情有独钟的容谌,若是知道他和侯府老夫人的想法,怕是会啼笑皆非。
他处在朝堂风口浪尖,常年在刀尖舔血。朝廷倾轧厉害,官场杀戮惨烈,随时都会丢掉性命,哪里有功夫去留意男女情爱?
因为柒月这个小丫头,早前救过他的命,容谌才多了几分关注。又见她在侯府不招父母兄长疼爱,便安排了两名暗卫去侯府暗中保护,以免她再被人欺负。
这日,暗卫之一的容甲,禀报完秦氏想让柒月代替凌微月,和霍启琰订婚后,多嘴说了一句:“主子,凌大小姐对您那救命之恩,您不是早就报了吗?属下记得,您当初离开牛背岭时,还把老王妃留给您的家传玉佩送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