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月完全明了慕云琤在打什么算盘,但还是配合他演戏,满腹疑惑地道:“陛下要你装扮成他,去乔常在的幽兰殿,陪她说话?这个乔常在是什么人?她比我还美吗?还是家世比我更好?”
慕云琤温柔眷恋地摸了摸她的脸,与有荣焉:“月月,这宫里有比你更好看的女人么?我怎么不知道?若论家世,也没有比过镇国公府的。”
“那陛下为何待她如此特别?”柒月转头,拿眼睨着那张宣纸,“诗倒是写得不错,可这一手字,楷书不楷书,行书不行书的,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他是对她挺好的。”慕云琤语气中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我觉得比对你更好。只是他把她藏得很好,宫里没有几个人注意。”
“你的意思是,我是她的挡箭牌?”柒月顿时明白了,“那个乔常在才是陛下真正在乎的人?”
慕云琤捏起她的下巴,一双漆黑的瞳仁,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怎么?你生气了?吃醋了?”
柒月将宣纸揉皱了,扔到一旁,顺势扬起头,吻了吻他的唇角,低声道:“我确实生气了,你居然这么听陛下的话,去陪一个无聊的女人。你长得这么英俊好看,她有没有勾搭你,趁机占你的便宜……”
慕云琤眸光一深,在她耳边低声道:“到目前为止,六宫之中只有丽贵妃娘娘占过我的便宜。”
柒月轻哼一声,挑起他垂肩的一缕青丝,在白皙的指尖绕啊绕,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慕云琤,这宫里有幸见过你的人,大概不多吧?你究竟是谁?”
慕云琤瞳孔微缩,面上不动声色地说:“我不是告诉了你,我是当今陛下的孪生弟弟。”
“我是指你在宫里公开的身份。”柒月用他的长发末梢去碰触他下巴,惹得他一阵痒意,不由抓住了她捣乱的小手。
“我有什么公开身份?”他微微挑眉。
“双生子是皇室的禁忌,你是陛下孪生弟弟这件事,务必会严格保密。那么,你需要一个在宫里行走的身份。”柒月猜度地道,“我一定见过你…… 晚上,你是冒充陛下的慕云琤。白天,你会是谁呢?”
慕云琤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你觉得我会是谁?”
柒月右手挣开他的束缚,手指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到鼻尖上,杏眸微眯,若有所思道:“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身材也像,连身高都差不多。只是他鼻梁没有你高,唇形没有你好看,皮肤也没有你白。”
“你说的是……”慕云琤睫毛闪了闪,明知故问。
“东厂督主,九千岁程渊。”柒月用手指描摹着他漂亮的唇形,笃定地道。
“你说那个宦官?”慕云琤似不屑地嗤了一声,“即使执掌重权,被封为九千岁,也只是一个没根儿的死太监。”
“可咱们陛下就喜欢没根儿的死太监。”柒月凑上去,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用很轻的声音说,“其实,我也喜欢。”
慕云琤的眼睛陡然瞪大,声音低沉下来,近乎暗哑:“你喜欢一个阴险毒辣、臭名昭着的太监?就不怕他玷污了你的名声?”
“喜欢啊!在御花园第一次见他,他赠我那盆酒醉杨妃,并说牡丹如何能及娘娘美时,我就喜欢。”
一向内敛冷血的慕云琤,听了这话,心里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塌陷了。他捧起她的脸,含着她桃花瓣似的唇,使劲啜吻。
柒月用手抵在他胸前,娇声道:“督主大人,你答应本宫一个条件,本宫就从了你。”
“什么条件?”美色当前,不要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条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
她美目盈盈,眼波流转,食指的细白指尖,轻点在他胸口,低声道:“如果督主大人能护韩家上下周全,保住镇国公府,不要说这副身子,本宫的命都是你的。”
慕云琤听了这话,全身一僵,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她提出的要求,本就在情理之中。
他清楚地知道一点,韩霁月不爱他。
她出身镇国公府,自小便万千宠爱;她美名满天下,受万人瞩目;她宠冠六宫,娇艳明媚,如阳光下盛放的牡丹。
而他,自出生那天起,就见不得光。他五岁流落宫外,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富公公教他习武,要求极为严苛。年少的他,三天两头挨打,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浑身都是伤痕,有好几次都差点丧命。
他被富公公以养蛊的方式训练,成了杀手之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一个皇子。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双胞胎哥哥接进了宫,也只是做慕云璟的替身,为他培养暗卫,为他组建东厂,成为他豢养的一条听话的恶犬,指哪打哪。
他是肮脏的、阴暗的、卑微的,像一只东躲西藏的阴沟老鼠,如何配得上明艳美好的她?
如果不是有一副好皮囊,他连接近她的机会都没有。镇国公唯一的嫡孙女,艳冠群芳的绝色美人,如皎皎明月,高不可攀,他只能仰望。
慕云琤眼眸幽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柒月知他甚深,自然猜到他的所思所想。在外人面前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九千岁,在她这个大小姐面前自惭形秽。
她抬起手,揉开他眉间紧蹙形成的竖纹,低叹一声,道:“如果你不愿意便罢了。镇国公府,我韩霁月自己会守护。哪怕到时候,韩家没有了,也不过是三尺白绫、一杯鸩酒的事。我身为韩家人,宁愿被陛下处死,和全家人一起覆灭,也好过我一个人活,在世上苟延残喘。”
慕云琤微微一怔,是啊,韩家没有了,韩霁月的身家性命也不保。还谈什么爱不爱,喜欢不喜欢?
易地而处,如果换作是他,也会以自己的身体做交换,来谋求家人的平安,家族的生存。
说起来,趁虚而入的是自己。这几夕欢愉,都是他偷来的。
是他太贪心了,妄想霸占她的心,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别人休想染指……
慕云琤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压她娇嫩的唇瓣,嘴紧贴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说:“好,我答应你,尽我所能,保镇国公府阖族平安。”
柒月勾唇而笑,笑得眉眼弯弯,明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