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们虽然迫于形势,立了慕启明为新帝,但也担心子幼母壮,年轻的太后把持皇权,祸乱朝纲,更担心外戚韩家趁机专权,后患无穷。
但程渊带头支持太后临朝听政,倾尽自己的权力与威望襄助,兵部任尚书、吏部尹尚书也大力辅佐,柒月这个摄政皇太后当得名正言顺。
还有些朝臣认为,女子养在内宅无见识,韩霁月又一向任性骄纵,忧心她对国事政务一窍不通,还刚愎自用,独断专行。
但出人意外的是,摄政以后的皇太后,通晓古今,熟知政事,且处事果决,手段强硬,一点都不输须眉。
她整顿朝纲,肃清逆党,平息“八王之乱”,朝廷上下齐心。
她重视工业,修订律法,鼓励民间工匠发明创造各种生产工具,大力提高农产品产量。
她扶持商业,在京城和一些较大的城市,兴建扩建商贸集市,减免商人的商铺租金和各种税金。
她发展兵力,建立兵工厂,研制各种枪炮炸弹,并大大提高武将的政治待遇,摒弃慕云璟当政时重文抑武的政策,对握有重兵的功臣宿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有军事才能的小将,大力擢拔重用。
在这样的体制和氛围下,大周朝兵力强盛,名将辈出。
柒月垂帘听政的第三年,韩嶙带领麾下的镇威军,千里奔袭,深入大漠腹地,用“威武大将军”二代,轰开了夏国都城的城墙,一举灭了西羌夏国。困扰大周王朝数十年的西北之患,终于彻底解除。
此后,在柒月有生之年,大周边境再无战事,再无异族侵扰,百姓们安享太平。
她推行科举制度,唯才是举,科举取士,大量任用寒门有才之士。
她倡导男女平等,力排众议,开创了女子可进学、可参加科举、可入仕途的先河,在朝中设置了不少女官,大大提高了妇女地位。
同时,内宫不再设立暗卫和东厂组织,太监宫女也大幅裁减。
……
文武并举,男女平权,政治清明,官员们励精图治,百姓们安居乐业。一个全新的盛世,真的来临了。
地牢深处,慕云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目光混沌地盯着阴冷潮湿,堆着霉烂稻草的地面。
一只肥硕的大老鼠,从黑暗的墙角钻出来,惊动了窝在稻草里睡觉的乔夕夕。她吓得手足乱舞,嘴里大叫着:“慕云璟,老鼠,好大一只老鼠!快帮我赶走这只硕鼠!”
因为她是女子,又没有武功,手足尚可以自由活动,而他的手脚都被粗重的铁链困住。
慕云璟看了看被锁住的手腕、脚腕,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现在朕就是一只硕鼠,灰头土脸,浑身恶臭,永远只能躲在暗处!”
乔夕夕看着昔日英俊的男人,面黄枯瘦,眼窝深深凹陷,颧骨隆起,带着嫌恶和报复地说:“谁要你不立我为大周皇后,而要立没用的花瓶韩霁月为后宫之主?如果我做了皇后,你肯定不会被程渊那个奸佞暗算,落得如此境地!”
“你以为朕不想立你为皇后?”慕云璟淡漠地看她一眼,目光中再无往日的一丝温情,“你既无子嗣,又出身低微,群臣们不会赞成……”
“这都是你的借口!”乔夕夕恼怒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在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谁敢反对你,你就杀了谁,砍掉他们的脑袋,灭掉他们的九族,还会被一帮迂腐的老东西拿捏?”
慕云璟听不懂她口中的封建社会是什么意思。被关在地牢这段时间,他经常听见她嘴里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汇,而且有时候一些想法,让人觉得幼稚可笑,再不是他心目中那个见多识广、聪慧睿智的“女诸葛”,滤镜碎了一地。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暗处传出一声极低的嗤笑,“可惜,现在的他,已经不是皇帝了。”
乔夕夕吓了一跳,问:“你是谁?”
地牢门口出现了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脸上爬满皱纹。
慕云璟一开始没认出他是谁,以为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来给他们送牢饭的老太监,直到老太监眯着眼,用嘶哑得仿佛许久未曾开口的嗓音说:“慕云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真是老天开眼!”
那恍若噩梦中的声音,让慕云璟惊惧地瞪大了眼睛:“富公公?”
“是咱家!”老太监阴恻恻地说,“你一定以为咱家早就被你毒死了,却不知道咱家一直藏在这深宫里,终于等到了你的报应!”
慕云璟登基后,见富公公年近古稀,浑身伤病,不堪重用,给他赐了一壶毒酒,让慕云琤接管了暗卫。
“是你的孪生弟弟慕云琤把咱家救了,藏在幽兰殿的地下暗室里。咱家蛰居深宫,原本了无生趣,却看到他一步一步,从一个见不得天日的杀手暗卫,走到了权倾朝野的九千岁的位置。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自己做了辅国大臣,他的女人是摄政太后,整个大周王朝都在慕云琤一家三口掌控之中。慕云璟啊慕云璟,你苦心孤诣,费尽心思谋求的一切,终究为你弟弟做了嫁衣裳!”
“原来,慕云琤早就背叛了朕!他和韩霁月在朕的眼皮底下勾搭成奸,还生下了孽种?”慕云璟激动地站起来,扯得铁链哗啦作响。
所有人都以为前任皇帝在大火中丧生,他却被慕云琤囚禁在地牢中。
这间地牢,在幽兰殿废墟的地底下,只有一条暗道相通,极为隐秘,除了程一等慕云琤的心腹,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
他的漫漫余生,只能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生不如死!
乔夕夕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什么孪生弟弟慕云琤,什么杀手暗卫,什么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难道程渊竟然是慕云璟的孪生兄弟?
而且,韩霁月跟他有奸情,连儿子都有了,儿子还当上了大周朝的皇帝。韩霁月做了摄政太后,和历史上的吕后、慈禧太后一样,垂帘听政,执掌天下。
在这古代封建的男权社会,她竟然能凌驾于所有男性之上,不是在大内后宫,而是在朝堂丹宸,主宰家国兴亡、臣民生死,成为至尊红颜!
“牝鸡司晨,后患无穷!”慕云璟满面阴霾,瞳眸紧缩,“慕云琤在干什么?他完全可以自己当皇帝,对朕取而代之,为何要推一个女人上位?色令智昏,哪天这天下易主,不再姓慕,他就是慕氏皇族的千古罪人!”
就凭着那张和慕云璟一模一样的脸,慕云琤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名正言顺地自己当皇帝,坐拥天下,为何要伪造幽兰殿半夜走水,慕云璟葬身火灾的假象,而把韩霁月推上至尊之位?
他是因为自己童年凄惨,被生母抛弃,深深厌恶、憎恨这座皇宫,想要毁掉慕氏皇族吗?
慕云璟实在不理解,自己孜孜以求的东西,慕云琤不屑一顾,还拱手相让给一个女人!
富公公苍老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慕氏皇族与他何干?除了你以外,这世上有几人知道他是皇室骨血?他愿意将慕氏江山让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你如今又能奈他若何?”
“韩霁月,你这个祸国妖姬,红颜祸水!”慕云璟嘶吼的声音,在幽暗的地牢回荡。
当晚,乔夕夕做了一个梦。
在那个美梦里,她被独揽大权、皇位稳固的慕云璟册封为皇后,凤冠霞帔,万民臣服。
她所生的儿子,是太子,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她的皇帝夫君赞她聪明灵慧、才识渊博,称得此贤后,如得谋士。两人恩爱无比,堪称伉俪楷模。
这个梦,实在是太美了。乔夕夕只想生活在美梦里,再也不愿醒过来。
躺在她身边的慕云璟,则梦见韩霁月进宫的第一晚,他掀开红色的盖头,露出一张明媚的娇颜,绝艳无双。
那张脸突然变得惨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痛楚与恳求:“陛下,我爹爹是被人构陷的,他一心为了大周,绝不可能通敌叛国!求求你放了他,饶过镇国公府,给韩家一条活路!”
泪水一颗一颗掉下来,眼中的哀恳,变成了强烈的愤恨:“慕云璟,你这个自私自利、负心无情的小人!你灭我满门,我诅咒你下辈子也被人利用,被人算计,失去你心里最珍贵、最在乎的东西,身边所有人都弃你而去,变得一无所有!”
他心里最珍贵、最在乎的东西,不就是那把龙椅吗?
他真的永远失去了!
而其他东西,他的元后,他的宠妃,他未出世的儿子,早就被他抛弃了!
如今,他的暗卫也背叛了他,他的孪生弟弟与他反目,还联合韩霁月夺走了他的江山。
“哈哈哈!”慕云璟狂笑着从梦中醒来,两行说不清是悔是恨是痛的泪水,从眼角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