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忍着痛楚,用食指在江面上搅动了一番,漩涡出现。
这漩涡开始扩大,无数道涟漪一圈圈弹开,不多时,便形成了一道极为深邃的入口。
江面的水,开始急剧下降。
“白玉粥!许玄钧来了!”
小太保声嘶力竭地喊道。
他的声音仿佛能透过入口,传入水下,他的声音凄厉无比,宣泄着某种情绪。
“这算口令吗?”
许玄钧冷眸注视着身前的白发老者。
事实上,从许玄钧方才一式金刀爆斩,斩的小少年身负重伤那一刻起。
双方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冯太保立在竹筏一侧,背对许玄钧和小天官,语气也冷了一些:“艺高人大胆,许公子还是第一位被我们主动请入万劫狱的贵客,希望一会儿我们能达成共识。”
那入口处,突然一道延伸而来的暗影,逼近许玄钧等人。
许玄钧和小天官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内心无惧,目光平静地看着下方。
这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阶梯,万阶之余,不知能通向江下多少丈深处。
若非对方在江下铸造了一座水宫,否则不会有这样的奇观出现。
“请。”冯太保道。
许玄钧和小天官跟着一步步向下,这阶梯犹如巨兽伸出又缩回的长舌,开始下沉。
很快,江面的巨大漩涡开始收紧,很快,便消失的毫无波澜。
……
这并非是一座水宫,而是一座地宫,被一股无形的屏障隔开了暗水。
不知哪位拥有鬼斧神工能力的工匠师,将地宫出入之地,铸成了一只岩石巨兽的口。
许玄钧目光随意一扫,惊为天人。
原来这儿就是万劫狱,这些暗桩的栖身之所。
只是便是再怎么谨慎小心,也不至于将老巢建在如此麻烦的地方。
隔了梵音城近几百里远,还要这么苟且低调。
这一路上,冯太保始终沉默不语,不知是被许玄钧的身手惊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但许玄钧能感知到,这位老者身上所表露出的情绪,绝对不是害怕。
前方是一座斜斜的土坡,走下去之后,遮挡视线的矮岩顶越过脑后,前方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这哪是什么万劫狱,而是一座水下佛窟!”
许玄钧站立不动,小天官就站在他身边,二人目力所及,是一座巨大的地窟,比起当日在大梁山中所搜寻到的摩云窟,不知大了几倍。
一座座比之前那尊蛟龙还要庞大的石佛像,土佛像,铁佛像,立定其间,各个身高数丈,宛若撑天立地。
“梵音城……与佛相关,城内除了一家求子祈福的母慈寺以外,再无其他寺庙。”
许玄钧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这佛像肯定不似表面上看去那般简单,有些尊佛慈眉善目,有的轻垂眼帘,也有一些怒目金刚,散发着暴虐气息。
入口那座巨兽的口,突然拦下一道石门,将许玄钧和小天官关在里面。
没有退路了。
“许公子!”
“见过许公子!”
“见过许公子……”
一连串的热情招呼声,此起彼伏。
四方全是圆台,方台,有的摆了桌,盛满酒菜。
有些光秃秃一片,只有茶案和书卷。
也有些上面铺着明亮的皮革,那些皮革的一角处血迹斑驳,看样子是被活剥的人皮。
“神调大现,敬向虔诚,慈悲保佑!”
这时,冯太保已经走向最前方的方台上,展开双臂,高声喊道。
小天官脸色一变,语气急切道:“这是神调门请法辞令,他们是神调门的人!”
许玄钧毫不在意道:“神调门如果都是眼前这些个货色的话,那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额,的确。”小天官反应过来,点头称是。
看来神调门对小天官的触动很大,光听了一句简单的请法辞令,他便是如此失态。
“但眼前的一切似乎和神调门有关,看来想要解开这其中的奥妙,就必须要把一个人找来。”
许玄钧看着周遭所有平台上站定的高手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
大江之上,岸边。
数百人聚集在此,看着平静无波的江面,目光皆是凝沉不已。
纳兰青衣,薛老太君,老侯爷,包括当时在东境关做了交接的所有武榜高手。
此时他们簇拥着纳兰青衣,不知道这位女子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
“祖母,这是万劫狱唯一的出口,只有刚才他下去之后,我才能感知到里面的龙气所在。”
纳兰青衣对薛老太君道:“但等江面再度被打开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下去即可。”
一名紫衣绣着一条环身金龙的男子,腰带一柄青皮刀鞘,走上前来:“纳兰小姐,既然对方的行藏已经找到,那蔡某定会想尽办法将水面破开,不能让你孤身涉险。”
纳兰青衣道:“蔡叔叔,所谓天子望气术,便是以一人感官之中的妙藏,洞悉天地玄法,寻一丝契机,你们下去也帮不到我。”
“而对方的人,既然通过朝外的组织给我传了信,就代表他们不会对我身怀杀心,已经做好了帮我的准备。”
老侯爷许苍决忽然道:“可惜,丫头你终究是凡人之躯,就算他们不会拿你动刀,也不可避免会有意外发生。”
纳兰青衣见一众前辈都不让她涉险,从怀中突然拿出一枚皇令。
所有人当即跪拜。
场内唯独老侯爷一人,依旧站得笔直,没有下跪。
纳兰青衣无奈对老侯爷道:“许爷爷,因为他下去了,所以我不得不快些。”
所有人之中,唯一的变数就是许玄钧。
没人会料到他能带人来梵音城,直接废了当朝宗派的大长老,活捉暗桩李宗尧。
杀灭城内所有明桩。
还在白玉粥、雾将、不死蛊三人的围攻下,击杀两人,重伤一人。
甚至找到万劫狱所在。
这是纳兰青衣绝对无法办到的事情。
但既然地方已经找到,那么接下来,有些事是许玄钧也做不到的。
许苍决看向纳兰青衣问道:“丫头,你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这一切的?”
纳兰青衣还在等江面的漩涡出现,平静地对许苍决说道:
“从他获得两道丹书铁券那一刻起。”
“我身上的气,不止能感知到变数,也能感知到人。”
“所以我决定从梧桐郡启程,途经大梁。”
“他能以捕快之身毁掉户部根基,接下神金案牌,神功大成那一刻,我便知道,他在我的谋划之外。”
“因为,从再见您的那一刻起,我便开始看不透您的气!”
“直到见了他……”
“我完全……看不到他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