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快上课,沈渝才回教室,陈艺见人才来,不由问了句:“怎么吃这么久,食堂今天的菜怎么样?”
“嗯”沈渝将右手藏在衣物后面,扯出笑回应:“挺,挺好吃的。”
陈艺并未察觉异样抓着糖往嘴里塞:“那下次我跟你一块去,最近吃外卖也吃腻了。”
“好”
沈渝呼了口气,心不在焉从课桌拿出美工刀一下没一下削着铅笔,刀尖很锋利,每一下刀头顶到肉里下压,下头刀刃就会切开木屑。
他很用力,有时会切割开纸张,起伏的心并没有因为人多而停下,他还是有些怕的,怕对方会对陈艺做什么,更怕人会因此远离自己。
陈艺在课桌内一阵捣鼓,头都快钻进里翻,无数纸张发出哗哗声,待拿出一张崭新未动笔的试卷时,他焦急道:“沈渝,你测绘卷子写了没?”
“借我抄下,等下要交”
“哦”沈渝被这一喊,手就要伸里面拿
精神恍惚的他,压根没想起还在削铅笔,手还在下压,顷刻刀片便在拇指骨节处划出一道口子,血滴答滴答,掉在课本上。
“嘶”
他深吸口气
陈艺正在试卷上唰唰写名,听声响抬头,见对方淅淅沥沥止不住的血和极深的口子,差点尖叫,胸腔剧烈跳动,整个人难受的如同被东西狠狠拧住。
“你,你...”
也顾不得卷子,赶忙将笔放下,从口袋里拿出纸给沈渝摁着,眉头皱在一块:“你干什么了,怎么回事,怎么流这么多血。”
“没事,口子不深我清楚。”沈渝因这刺痛神志在这一刻清醒过来,对方这极为恐慌的神色,如同共感般,反而让沈渝这个受害者吓了跳
他安抚着人,镇定抬手摁压。
“别怕。”
可这一下也让人发现受伤的手,陈艺再次抽纸的动作顿住,脸色很是凝重,呼吸不断喘动:“你右手又怎么了,怎么青紫成这样,是不是谁弄的。”
“谁欺负你了!”
说着就要抓住沈渝手细看:“别动,我看看。”
“没,没有...”沈渝在人伸来时,快速将手藏起:“只是去食堂不小心撞到了,没什么大碍。”
“真的?”陈艺狐疑看来
“真的,真的只是撞到,放心我回去涂点药就没事。”
沈渝再三保证着,将手伸到课桌内,他感觉到了余光内罗琳打来的视线
他不能开口。
陈艺担忧却不减,语气满是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都青成这样,还没事,等真正断了看你怎么办。”
刀口血流的很快,才一会纸就沾满血,淡淡的血腥咸味萦绕在鼻腔里游荡
他鼻翼翕张着,又从多抽了几张给人,撇开眼:“快,多用几张摁住,流更多了。”
“嗯”沈渝默默把纸张绕圈缠绕在拇指骨节处,看着滴满血珠的化学课本却犯了难,擦拭肯定擦不掉,还有股猩味
等人包扎完,陈艺才敢放回视线:“真是的,削个铅笔也会切到,吃个饭也会撞到手,你这一天天的在想啥啊”
“以后食堂我陪你去。”
“真没事,过几天就消了。”沈渝知道对方好心,哪怕是中午那顿揍,也觉得没什么了
他其余四指摁住纸巾,右手往抽屉里翻出化学试卷丢给人“快抄吧,马上下课了。”
看着密密麻麻答题的试卷,陈艺又深深看了几眼深渝,空白试卷让他也顾不迭对方了,又说了两句要小心,便开始埋头抄。
——
“叩叩”
指节敲击着课桌发出空闷声
“试卷”
低沉生冷的音线从头顶传来
沈渝正弓着背画图,倏地手都僵硬着,快要宕机
直到人又唤了声“同学”
沈渝才迟钝反应过来:“ 哦,哦,好,等...等下”
沈渝低下头在课桌里找着,翻了半天后,额头都冒出细微汗渍
去哪了
试卷,试卷
眼前十几本课本和其余纸张如同变成黑白墨画,让他错乱,手在发抖。
同时高大的身影笼罩出一片阴影将他盖在里头带着轻微逼仄,让他心跳简直快要停滞。
沈渝几乎快分不清自己在干什么,他的手在里侧将整齐摆放好的课本试卷翻得凌乱。
身边的陈艺抄完后甩了甩发酸手腕,见对方像松鼠整个头都卡进去,他好笑似的在沈渝脑门上推了把
“找什么呢,在我这。”
他将两张试卷递给江湛,点下巴提醒“我和他的一起交。”
沈渝被这轻推,脑子有些嗡嗡的,他不敢抬头,受伤左手耷拉在课桌上,淡沉的木质香,让他心又撞了起来
——好蠢。
江湛没有因为小插曲有什么额外神情,他不紧不慢将试卷整理好叠放在几十张最上方,视线却在划过对方手时停滞了瞬
那是一双冷白纤巧的手,骨肉匀称,关节处泛着淡粉,指甲修剪的极为整齐圆润
不过美中残缺的是,从指骨到尺骨,布满血紫,如同被蹂躏踩踏过的花瓣,让人忍不住疼惜。
另一头拇指包扎着纸巾,泛着血迹,那是很深的赤红色分散在四处星星点点,紧接着一股铁锈味也冲入鼻尖
阴郁灰扑的少年此时正手足无措低下头,垂视角度正好能看到他苍白耳垂和没有生气般的一节颈子,白如缟素,青色血管和动脉透过孱薄肌肤呈现。
他低敛眸,手拂平沈渝试卷翘起一角,往前走去。
沈渝看着对方收完所有试卷离开教室的身影,像是失了灵气,整个头都趴在课桌处埋着,有些微长的头发翘起小卷,他拨弄着书页指腹挂着发出“噗”声。
一天了,江湛一天都没上厕所,他都不喝水吗
他在心里绯腹着,视线又不自觉飘到右前方,男生课桌上摆放着孤零零水杯与未关上的课本
枯燥乏味的函数让教室人都走出透风,没有遮挡,沈渝也看见了江湛课桌里叠放整齐的书本,和几沓格格不入的粉色信封。
他低落的收回视线,转过脸瞅向窗外梧桐落叶。
“想啥呢”陈艺从外走来,将打满的水杯放在左侧,右手的创口贴放在沈渝桌前。
“包扎下”
“这,哪来的。”沈渝抬头懵了秒,他扒拉着云南白药的创口贴有些惊讶
教学楼和校外小卖部间隔很远,课间十分钟不跑去,根本来不及。
“这个啊”陈艺抬了眼右侧方扎马尾程婧,说:“生活委员给的,说是班级刚补的,以后有需要去那里拿”
话毕,他手肘顶了下沈渝:“别墨迹了快贴上吧,你这个伤口挺深的。”
沈渝拿着没动,红唇开合:“生活委员,她怎么知道我...”
陈艺正转着笔写随堂测验,他努了努嘴不以为然道:“哎呀,管她呢,说不定人家乐于助人无意间瞥见呢,正好,省的下课在跑一趟,快贴上”
“再说你这伤口确实挺深的。”
“哦,好。”沈渝被催的撕开创口贴外膜,小心缠绕在划开的浅粉肉上,血已经止住就是伤口有些深看起来骇人。
末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包裹着木质甘冽香,似有若无萦绕在鼻尖
随着时间的挥发,如同拨开肌理,没了禁忌和淡漠,只剩下温柔
他有些诧异,拿起外膜嗅了嗅,很素淡。
待又抬手闻了闻,才发现是自己胳膊处被染上了气息。
是江湛站在旁边沾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