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北市是河西省省会,是一座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城。
家乡离省城只有六十多公里路程,在家里吃过早饭后,我就出发了,原以为中午时分就能进城。
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一起车祸,耽误了几个小时,等按报到通知书上注明的地点,找到河西省工交干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学校隐藏在市中心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校园里绿树成荫,建筑物是几栋青砖红瓦坡顶的俄式小楼。
按门卫大爷的指点,找到设在三号楼门厅培训班报到处的时侯,报名工作已经基本结束,工作人员正在整理资料准备撤离。
戴着眼镜,白皙清秀的女老师接过我的报到通知书,在登记簿上记下我的个人信息,又拿出张表格,用钢笔指指点点了一番,对身旁的青年男子说,王处长,男生宿舍没床位了,怎么办?
被称为王处长的男子,皱着眉头说,不对呀,加上最后这个,全班才四十二个学员,学校提供的宿舍可是四十四个床位,怎么含不够呢。
女老师把表格递给王处长,解释说,女生宿舍还有三个空铺,但男生宿舍确实安排满了。
王处长把表格看了看,又把我的报到通知书要过去,轻声念叨:林子龙,古城榆树坪矿修造厂厂长,然后抬头看了看我,说,算了,不给学校添麻烦了,你和我搭伙,住培训班办公室吧。
经委是省政府的重要组成部门,负责全省经济工作的统筹协调和管理,对全省的工交企业负有指导责任,管理的范围大,实际权力也很大。
经委下设的干部教育处,职责是对企业,主要是省属国有企业行政领导干部进们培训和再教育工作。
我们这个培训班就是干部教育处举办的,班主任是他们的副处长,也就是我的舍友王平宁。
干教处办培训班,既是他们的工作任务,也是为了给小团体创收。
两个月的短训班,每个学员要交一千元的培训费和五百元的住宿费,不过费用不需要学员交纳,开班前已经由各自单位把费用转到了干教处的账户上了。
报到后的第二天上午,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开学仪式,干教处处长讲了几句话,培训班就算开班了。
培训课程安排的不紧张,一般上午是集中上课,主讲老师主要是河西大学企业管理系的教授。
下午是分组讨论交流,学员完成作业,有时也会安排一些讲座,邀请省级部门的厅处级领导,讲一点全球全国的经济发展趋势,国企改革中的难点重点问题。
王平宁是干教处副处长,也是培训班的班主任,班里的一应事务,什么课程安排,授课老师的接送,布置小组讨论的议题,学员的请销假等等,都是他的工作。
培训班的办公室,就是王平宁和我的宿舍。
房间和其他学员的宿舍是一样的,不过学员宿舍里放了四张床,而我们的房间里只有两张单人床,比别的房间少了两张床,却多了一张办公桌和两把椅子。
王平宁三十三岁,虽然比我大了整整五岁,但我们俩站在一起,不了解的人会认为我的年龄要比他大。
我参加工作比较早,经历的事情多,不善交际,比较沉稳。
王平宁大学毕业后直接进了省级机关,当了三年科员后提拔为副科长,两年后提了正科,三十一岁的时候晋升为副处长。
优渥的生活环境和良好的工作条件,培养出了王平宁随意洒脱,不拘细节的气质,无论做什么事,都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王处长这个特点,在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
作为班主任,他竟然不知道班里的学员,有几个男的几个女的,在分配宿舍的时候,没有想过男女学员不能混居的问题,由此可见王处长对自己的工作有多么不上心。
培训班要求学员必须住校,但肯定不会要求班主任也要住校。
王平宁的家在省政府家属院,骑自行车也就十来分钟的路,但除过周末外,他很少回家,大部分时间和我住在宿舍里。
只不过他晚上经常回来的很晚,每次回来都是满身的酒味,需要我端水倒茶伺服。
习惯了紧张忙碌的工作和生活节奏,乍一闲下来,我有点不习惯。
吃过晚饭后,班里的同学大多会用下象棋、打扑克等娱乐活动消磨时间,我也参加过几次,后来就不想再去了。
人家的年龄比我大,见识比我多,大部分人的级别也比我高,和他们在一起,我觉得不自在。
干校有个小图书馆,藏书还不少,不仅对培训班的学员开放,而且借阅手续特别简单,不用交押金,只需签个名,每次就能借出三本书。
我从小爱看书,而且不挑剔,只要是印在纸张上的文字,基本上都能看的津津有味。
发现学校有图书馆这个小秘密后,隔两三天,我都要在那儿借几本书,每天晚上都能躺在床上,静静看几个小时的书。
王平宁也不是每天都出去应酬,只要他在宿舍,肯定不会让我安宁,总是要把我从床上拽起来,陪他喝酒吹牛皮。
王处长的床下,有几个装着美酒和各种包装的下酒菜。我不知道这些纸箱是啥时候搬来的,猜想可能是在我上课的时候,有人给他送来的吧。
王平宁从纸箱里掏出的酒,都是我在矿上很少见到的名酒。
他边开酒边吹嘘,自己在单位上班这几年,基本上是泡在酒缸里混过来的,干了多少工作心里没数,但每个月喝了多少场酒记得清清楚楚。
王平宁说,在经委院子里,他的酒量至少能排进前五,而且酒品好,喝多了不闹事。主任副主任找人陪酒,第一个想到的人肯定是他。
我不嗜酒,但不能辜负王处长的盛情,也抵抗不了五粮液的诱惑。
王平宁不知道我的酒量,用茶杯和我碰了一下,说第一杯干了后你随意,能喝多少喝多少,不用跟我的节奏,喝醉了影响不好。
他不说这话还好,把本来想浅尝辄止的我,挑逗得心里痒痒。
都是酒精考验出来的年轻人,谁服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