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自己孤陋寡闻,虽然有思想准备,还是被大香港夜总会的奢华和富丽堂皇惊艳到了。
近千平方的超大舞池,极富穿透力的靡靡之音,斑澜迷离的灯光,穿梭于人群间妖冶艳丽的陪舞女郎,营造出了天上人间的虚幻景象。
下沉的舞池四周,点缀着几十个半开放的包厢,每个包厢都配备了号称世界上最先进的镭射影碟机,还有二十四寸大彩电和高保真音响系统。
赵军要了一个中包,坐下后点了一个果盘和一瓶人头马xo。
包厢里有两个服务员,俊男说自己是少爷,靓女说自己叫公主,他们始终以半跪的姿式忙碌,王平宁让他们站直了,二人说,老板有规定,在客人面前不允许直腿服务。
不就是服务员吗,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自称公主、少爷。
既然享用了这么高端大气的名号,为什么要在我们面前表现的如此卑贱,是不是主客易位了。
我还想不通,既然知道这里的东西贵的离谱,军哥为什么还要点酒水?
赵军看出了我的疑惑,趁服务员出去准备果盘的时候,轻声给解释说,进这个夜店不用买门票,但有最低消费标准。
舞厅里的散座,每客不得低于五百,小包厢三千起步,中包是五千,大包不能低于七千元。
只要进了包厢,就算一口白开水也不喝,结账的时候也要按最低消费标准收费。
赵军说,他点的五品人头马,在友谊商店里卖五百多,这里的标价是两千六百八十八元。
王平宁也是头回来这么高档的夜店,还没等果盘上来,就搂着陈小可的腰进了舞池。
娜莎请我陪她跳舞,我推辞说不会,她说其实很简单,可以教我,我很没风度地拒绝了。
赵军说还想和我聊会,让娜莎自己玩。
娜莎让公主拿来歌单,点了几首俄罗斯民歌,拿起话筒小声唱了起来。
包厢虽然是半封闭的,但并不觉得嘈杂。
赵军继续饭桌上的话题。
他说,虽然西北公司每月有几十个车皮计划,但自己这两年真不赚钱,有时候还会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
那些从自己手里买货运车皮的“煤老板”们,一个个倒是赚的盆满钵满,眼瞅着像吹气球一样,一天天膨胀起来。
尽管不懂煤炭运销业务,但在这个行业混得久了,赵军还是知道一点内情。
他说,西北公司把自己申请的车皮,以一千到一千五的单价转让给煤贩子,这些“煤老板”自己组织货源向用户发运煤炭,每吨至少有二十多块钱的纯利润。
一个标准货车车厢,能装六十吨原煤,煤贩子每发出一个车皮,能净赚一万五千元左右,利润是西北公司的十倍以上。
军哥对此很不忿,产生了自己亲自下场,做煤炭运销生意的想法。
从饭桌到夜总会,赵军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终于说出了他让王平宁约见我的目的。
西北公司想做煤炭运销生意,但赵军对这个业务一窍不通,听王平宁说我不但在古城矿务局工作了多年,还参与了小煤窑的经营,想从我这儿打听古城地区煤炭运销市场的情况。
之前,他和几个煤贩子接触过,想以公司的铁路货运计划为筹码,和他们合作经营煤炭运销,没想到古城的“煤老板”们都是人精,合作的态度很积极,暗地里却埋了一个又一个雷。
又是要求垫付大额流动资金,又是要独占货源供应,还不能分享用户信息等等,对方给西北公司提出了很多要求。
赵军不是生意场上的小白,明白这些前置条件的后面,都暗藏着玄机。
陆续接触了几个“煤老板”后,赵军死了和他们合伙做生意的心,决定自己亲自下场。
我抱歉地对赵军说,自己对煤炭外运市场的情况不了解,只能提供一些道听途说的信息。
在古城,除矿务局系统外,有三个铁路系统的煤炭集运站。煤贩子们会将从小煤窑买来的原煤,以汽运方式集中到集运站的货场,然后装火车发给南方地区的用户。
赵军说,这个情况他知道,西北公司在铁路局挂号的发货站台,就是这三个集运站中最大的那个,他问我小煤窑的货源能不能保证,好不好组织。
我告诉他,古城的小煤窑很多,月产量有几十万吨,只要资金不存在问题,你每个月想上站多少煤炭都不成问题。
不过,小煤窑不像国营大矿,煤炭质量没有任何保证,不同煤窑生产的煤炭,发热量可能有成倍的差距。同一个小煤矿的煤质,在不同时间段的波动也很大。
不同质量等级的煤炭价格不一样,采购价格决定着这个生意是赚还是赔。
所以,古城的煤贩子们,都是老板亲自掌控采购环节,基本上不会假他人之手,甚至不会让自己的亲兄弟染指。
赵军说,他现在最头疼的就是这个问题,问我能不能给他推荐两个忠诚可靠,熟悉小煤窑情况的人,为西北公司把守煤炭价格和质量关口。
这个责任太重,我不敢轻易允诺,回答说,这样的人不好找,而且我无法保证自己推荐的人,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能不能经受得住诱惑。
赵军说,他知道这个理,会用高出正常标准很多倍的工资,笼络手下核心业务人员的心。
吃了人家,又喝了人家的,我不好意思拒绝赵军的要求,答应回古城后,多留点神,试试能不能找到让军哥满意的人。
赵军说,这事不急,他也是刚有这个想法,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过段时间自己会去古城看看,到时候肯定会找我,哥们见面后再聊。
王平宁满头是汗,搂着脸色潮红的陈小可回到包厢,一坐下就嚷嚷渴死了,让少爷快点上一打嘉士伯。
啤酒拿来后,王平宁迫不及待地抓起一瓶,用牙咬掉瓶盖,仰起脖子就是一通狂灌。
舞池里的温度一点也不高,坐在包厢里,我甚至觉得有种凉嗖嗖的感觉,王平宁却热成了这个样子,让我挺奇怪的。
音乐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赵军牵着娜莎的手滑进了舞池。
王平宁提着啤酒瓶,在我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