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问我口口声声说兄弟家的老宅子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他,这个地方原来是卫大宝的家,在翻修家里老窑洞的时候挖出了煤,大宝在自家的院子里开了现在这个小煤窑。
这个故事对不了解情况的人来说,多少有点不可思议,赵军和王平宁都来了兴趣,让我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
我说这事说来话长,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带你们看黄河,以后有时间慢慢叙说。
赵军说看黄河可看可不看,自己现在就想听大宝兄弟在自家院子里挖煤的故事。
我对大宝说,你给两个哥哥讲故事吧,我去看看几个女同胞在干什么?
大宝拽着胳膊不让我走,说春草肯定领着嫂嫂们回家去了,你知道我嘴笨,长这么大从来没讲过故事,这个活还是你来干吧,我去办公室给你把茶水端过来。
于是,站在宝龙煤矿的招牌下面,我从大宝家的老窑洞因地质塌陷成了危房,不得不拆掉重建讲起,一直讲到现在。
我说,宝龙煤矿现在是经过政府批准的合法煤矿,年产量大概有四万多吨,无论是生产条件还是生产能力,在榆树坪地区的上百个小煤窑中,都是比较不错的。
听了我的叙述,王平宁和赵军唏嘘不已,尤其是赵军,因为自己本身就是商人,和王平宁政府官员的身份不一样,感受也大相径庭。
他感慨地说,大宝兄弟在自家院子里挖出煤的故事,让他不由地想起自己在莫斯科闯荡时的经历。
运气这种事,太他妈的玄乎了,该来的时候想挡都挡不住,不该来的时候,无论你怎么求,连影子都见不着。
王平宁替他作了总结,说军哥的意思是,机会来了要抓住,没机会的时候,磕头作揖,烧香拜佛毛用都没有。
大宝憨笑着说,我爹常给我说,人的命天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时莫强求,是不是和哥哥们说的意思一样。
赵军大笑,说,还是老祖宗的话说的到位。卫兄弟一定要听老辈人的话,别觉得开煤窑挣了钱是自己的本事。
赵军是商人,最关心的还是赚不赚钱的问题,问我这种规模的小煤窑,每年的利润能有多少。
我告诉他,因为各个小煤窑的地质条件不一样,开采的难易程度不同,生产的煤炭品种和质量差别也很大,所以这个问题没办法回答。
赵军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涉及到商业秘密,也就没有再往下问。
大宝陪我们来到储煤厂,指着像小山一样的煤堆,自豪地说,别看这地方小,下面还有三米深呢,储存矿上一个月的产量一点问题都没有。
赵军问这堆煤有多少吨,能卖多少钱。
大宝说,至少有两千五百吨,如果按这两天的煤价全卖出去的话,毛收入能有一百五十多万。
赵军转过脸对我说,自己昨天和高明成签的铁路专列,车板价是八十三元,为什么比大宝说的煤价要高几十块钱,自己是不是上了当。
我告诉他,这种事不存在上不上当的问题。
宝龙煤矿生产的不是普通的动力煤,而是炼焦炭的配焦煤,价格比其他小煤窑还要高十几块钱呢。
和榆树坪大矿煤质差不多的煤炭,在附近小煤窑的装车价,应该在四十块钱左右,加上运费和损耗,运到铁路集运站的价格,肯定不会超过五十块钱。比榆树坪计划外煤炭的车板价,至少要低三十多块钱。
赵军拍着脑袋,懊丧地说,这么说来,和榆树坪矿合作发煤,我岂不是吃了大亏。杨树林和高明成这两个家伙太不够意思了,欺负我是外行,不知道市场行情,第一次合作,就给我挖了这么大个坑。
我对军哥说,不能这么想问题,要换个角度考虑。如果不是和榆树坪这样的国营大矿合作,你家老爷子,敢一出手就给你一个专列的外运计划吗?
再说了,国营煤矿的生产成本比小煤窑要高的多,据我所知,榆树坪矿现在的生产成本,大概是九十多块钱,杨树林和高明成给你的价格,矿上实际上每吨还要亏损十多块钱。
做生意很多时候不光要看价格,还要考虑价格以外的因素。
比如说,古城热电厂每年发电要用一百多万原煤,其中有一半是矿务局按国家计划卖给他们的,单价将近九十块钱,另一半是电厂收购的小煤窑生产的煤炭,到厂价只有不到六十块钱。
按说电厂为降低发电成本,增加经营利润,完全可以全部用小煤窑的煤,每年至少能节约几千万的采购费用,它为什么不这么干呢,为什么非得把一半的煤炭采购计划交给古城矿务局呢?
原因很简单,国家要保护支持国营煤矿,分地区制定了统一的计划调拨价,要求同样是国营性质的发电厂,采购计划内煤炭的比例不能低于50%,这是强制性规定,无论哪个国营火电厂都得遵守。
赵军说,他明白我说的意思,但自己的北方公司,和榆树坪矿合作发运的煤炭,不属于国家计划的范围,无论煤源、铁路运输还是最终用户,都走的是计划外渠道。
既然都是计划外,为什不能买更便宜的小煤窑的煤炭,完全没必要购买价格要贵一倍的榆树坪矿的煤炭。
赵军说的理直气壮,道理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军哥来了精神,问大宝他们村里有没有专门倒腾煤炭的二道贩子,他想找人了解一下情况。
大宝告诉他,我们村的人,除了开小煤窑的,就是跑运输的个体户,煤贩子大都在县城里住着。
赵军说,不找煤贩子也行,麻烦你带我去其他小煤窑转转,来一趟你们这里不容易,我想尽量把情况了解得详细些。
大宝说,先回家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南北山的小煤窑,赵哥想去哪个矿都没问题。
农村和矿区的吃饭时间不一样,矿上的职工家属是早中晚三餐,而当地农村人的习惯是每天吃两顿饭,上午九点和下午三点。
现在正是村里人吃上午饭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