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娟长得小巧玲珑,鸭蛋脸,大眼睛,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特别惹眼,她身上既有农村姑娘的纯朴,也不乏大学生的活泼灿烂,不管出现在什么场合,都特别招人喜欢。
我说好长时间没见,今天找我是不是有事。
小棠还是像以前那样,甜甜地笑着问我,能不能帮她的弟弟在矿上找个临时工作。
我让她坐下来说,把弟弟的情况说一下,让我看看什么工作合适。
王俊臣站起身,把自己坐的单人沙发让给小棠,自我介绍说自己姓王,在古城县政府上班。
棠娟给他回报了一个甜甜的笑脸,在沙发上坐下后对我说,弟弟比自己小两岁,初中毕业后,跟父母在家里种了两年庄稼,嫌当农民没出息,前天投奔姐姐来了,想找个能学到技术的临时工干干。
安排个临时工,矿上的科长们不一定能办到,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却不用费吹灰之力。
我对小棠说,有三个选择,可以让你弟弟自己决定。
一是去榆坪公司学修汽车,将来可以回老家,在公路边开个小汽修部。二是到项目部学习开装载机,这个职业有前途,收入也不低,想长期干的话,可以一直干到五十岁。三是来修造厂上班,想学电焊、钳工、电工都没问题,这几个工种将来回老家,都不难找工作。
我的话刚说完,棠娟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王俊臣却插言到,你安排的这些工作都是靠力气吃饭的,不如让我给小棠弟弟,在县城另外找个既干净又轻松的工作。
有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不让棠娟喜出望外,转过头和王县长热聊起来。
王俊臣是不是才子我不知道,但肯定是个文人,而棠娟是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他们俩很快便聊得热火朝天。
上一句还是唐诗宋词,下一句却扯到了莎士比亚和弗洛伊德身上,搞得我根本插不上嘴,于是找个借口出门,去了隔壁的大办室。
郭秋花告诉我,徐厂长和小会计去车间对账了,我问她最近怎么样,和新来的大学生配合得好不好。
她笑嘻嘻地回答说,新会计是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我是她师傅,除了记账做凭证外,其他的事她都听我的。
郭秋花又一次对我说,自己不想当出纳,请厂长给自己换个岗位。
她说自己爱热闹,喜欢和形形色色的人打道,想干有挑战性,有成就感的工作,有信心在新岗位上,干出让我不得不翘大拇指的成绩出来。
在郭秋花的岗位问题上,我一直有些举棋不定,让她当出纳也是临时性安排,没有让她在这个岗位上长期干下去的想法。
这个女人个性鲜明,大方泼辣,外在条件优越,亲和力不错,交际能力强,是个搞销售、跑业务的好手。
但她身上的缺点也很要命,尤其在男女关系方面过于随便,而且她自己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太大的问题,面对我的严厉警告,竟然只说会收敛,不保证以后不再犯错。
这种女人不多见,郭秋花这种大大咧咧的态度,让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方面,舍不得浪费这样难得的业务人才,另一方面,又不敢把她安排到能发挥个人特长的岗位上去,怕她把握不住自己,重蹈覆辙,再搞出和刘长安那样的糗事。
郭秋花是个很执着的女子,只要有机会,总是会对我提出调整工作岗位的要求。她有一个特点,要求被拒绝后不会不高兴,该干嘛继续干嘛,保正不闹情绪,不影响现在的本职工作。
其实我挺羡慕她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性格,不会因为别人的指指点点而烦恼,也不想为了讨好别人而改变自己,活得洒脱随性。
羡慕归羡慕,我知道自己永远学不会郭秋花的豁达,没办法像她那样活得轻松自在。
在财务室坐了十几分钟,我想回自己办公室,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又改变了主意,转身去了孙建成那儿。
老孙对我有误会,这个误会不消除,我的心里总是疙疙瘩瘩地,不痛快。
不忙的时候,我大部分时间会待在自己办公室,孙建成和我正好相反,有事没事总在车间里转悠,有时候一整天,连自己办公室的门都不进。
今天是个例外,我过去的时候,老孙正坐在办公桌前,嘴里咬着圆珠笔的屁股,在冥思苦想。
我问他忙什么,孙建成把桌上散落的稿纸归拢到一起,不好意思地说,这不到年底了嘛,党办要支部的年度工作总结,咱们支部成立时间不长,也没搞过活动,我不知道这个总结该咋写,要不然咱们交个白卷吧。
老孙文化不高,此前没搞过党务工作,我推荐他当支部书记,纯粹是想帮他解决待遇问题,让这么个大老粗写工作总结,搞文字材料,比赶鸭子上架还难。
我说这种事,你完全没必要自己动手,交给黄大海不行吗。
老孙说,矿车车间最近在赶进度,元旦前有十几辆矿车等着交付,天天晚上都要加两小时的班,我不想让小黄分心。
隔着桌子扔过去支香烟,我们各自点着,聊起了厂里的生产情况。
随意聊了几句,看老孙的情绪不错,我装作不经意间,提起了刘长安监守自盗的事,问孙建成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被我当枪使了,是不是有人说了不好听的话。
老孙倒是坦然,说刘长安被押上警车的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马秀兰表现得很兴奋,自言自语地说,让你这个瘪犊子再蹦哒,老娘亲自挖的坑,你能躲得了吗。
孙建成说,刘长安是厂里的老人,犯了罪被抓,自己的心里本来就很不是滋味,听了马秀兰的话,马上联想到,一个多月前,是我让他把刘长兰调到机加车间去的。
凡事都怕多想,老孙产生了错觉,以为刘长安的盗窃行为,是我和马秀兰联手做局的结果,自己无意中扮演了帮凶的角色,所以当时很愤怒,对我说出了“不想再被人当枪使”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