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属下无能,依然没有找回三株树叶,请都尉责罚。”
府衙官舍中,卓叙将意识沉入令牌。
片刻后,何都尉的声音传来:“三株树叶虽然珍贵,但对我已是无用,我也只是一时起了收藏的兴致罢了。三日之期已至,找不到就回来吧。”
何都尉的话中竟一点也没提及那批失踪的财物。
似乎对他而言,那一箱箱秦半两,一摞摞金锭,一件件珍奇,竟分毫都比不上他口中的“三株树叶”。
卓叙沉默着,何都尉问:“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卓叙道:“都尉,属下这两日发现,夜尉都已从蕲县城中撤出,聚集在城外,而蕲县城内却出现了大量方士,蕲县是要出什么事情了吗?”
何都尉轻笑一声:“如今局已经布好,告诉你也无妨。夜游司收到了一封来自失乡客的密信。”
“什么!”
卓叙心中剧震:“失乡客的那群疯子,他们居然敢给夜游司递信?”
何都尉满不在乎:“你都说了他们是疯子,做出什么事情来不都是正常的吗?”
“那群疯子说,夜游司既然已经封锁了蕲县,何不借此机会将四川及周围各郡的方士都吸引于此,一举荡平呢?”
卓叙目光一缩:“所以蕲县出现紫微垣隐器的消息,真是夜游司散布出去的?”
何都尉:“秦公镈笼罩了蕲县,除了夜游司还能有谁?”
“若非让秦公镈笼罩这么大的范围需要付出太多代价,最多只能维持三日,我们还能引诱来更多的方士。”
卓叙又道:“但是都尉大人,失乡客行事无常,又憎恨朝廷,按照他们的建议来,岂非很有可能落入他们的算计之中?”
何都尉嗤笑一声:“在夜游司的实力面前,区区阴谋算计不值一提,而且这次失乡客的确很有诚意。”
“信中说,失乡客与十三鬼中某一位合作,将过祭教的一只邪祟改造,这邪祟会杀死蕲县内的一切生灵。”
“我们只需维持秦公镈,保证无人能离开蕲县即可,根本不必费一兵一卒。”
“这也很符合失乡客的风格,他们憎恨的不只是朝廷,更是这个世界,他们会报复一切除他们之外的人。”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这些疯子短暂与朝廷合作,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当然,即使他们反水,夜游司也有足够的力量碾碎他们。”
听着何都尉的话,卓叙的呼吸渐急。
何都尉听他不说话,又一次催促:“罢了,与你说这么多已经够了,你现在立刻离开蕲县,我会与李都尉通气,让主持秦公镈的几位五百主放你出来。”
“等等,”卓叙急促道:“都尉,蕲县城内还有两万无辜之人,难道……难道就让他们被邪祟杀死吗?”
何都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满:“卓叙,你脑子坏了吗?这些黔首死也就死了,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当年始皇帝荡平六国,死的人还少吗?”
“都尉,这是不一样的。”卓叙的声音渐渐坚决。
“住口。”何都尉厉声呵斥:“这次的行动中车府令大人极为重视,已经下了严令,蕲县里的方士一个也不许逃出去。”
“下市之前离开蕲县,否则,你只能在里面给那群人陪葬!”
卓叙徐徐呼出了一口气。
接着,何都尉忽然听到什么东西相互撞击的声音。
“卓叙?卓叙!”
他的声音没有再得到回应。
一枚游候令牌躺在地上,卓叙推开官舍大门,大步迈了出去。
令牌中传出声音。
“何大人,你那位门客还不出城吗?”
“哼,我礼待他三分,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那可是陇西第一剑客,距离上三品应该也不远了吧?人才啊,你真舍得放弃?”
“那是以前了。现在,不过是条不听主子话的狗罢了……”
一道剑气倏忽而至,令牌一分为二。
何都尉的声音戛然而止。
……
医馆后院,面对姚玉珩的问题,曹咎毫不迟疑道:“进!”
接着他又恍然发觉自己太独断了,补充道:“为了我的妻女,不论如何,我都是一定要进去的,你们……”
陈子涉挥了挥手:“行了老曹,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争取一线生机,若是现在退走,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无非多活几个时辰罢了,又能有什么意义?”
二人一同看向姚玉珩。
姚玉珩露出笑意:“我之所以多问这一句,是要看二位是否坚决,若是此时还在瞻前顾后,那也不用挣扎,直接回去等死便是。”
三人相视一笑,姚玉珩抬手将神农子葫摘下,指尖打出一道白光射在葫芦上。
一股吸力从葫芦口传来,扯得三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不要抵抗。”
陈子涉和曹咎立刻遵从姚玉珩的话,身体放松下来。
下一刻,三人只见眼前的葫芦越来越大,葫芦与藤蔓连接的断口上忽地出现一个黑色旋涡,三人接连投入其中。
天旋地转,短暂的眩晕后,陈子涉只觉脚下一实,身形站定。
他举目看去,四周一片漆黑,以陈子涉的目力竟也看不透这黑暗,只能看到前方遥远处有一道山岭,山岭后隐隐有血光闪烁。
“陈大哥?曹大哥?”姚玉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在。”侧面响起曹咎的回应。
“在。”陈子涉也回应道。
姚玉珩从怀中取出石磬、玉磬轻轻一抛,石磬、玉磬悬于空中,二者上的金色纹路同时亮起,宛如两只梦貘在空中奔跑,也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但这神农子葫中的黑暗格外浓厚,很快又压了上来,将石磬玉磬照亮的范围压制在了方圆一丈之内。
“走吧,去那里看看。”陈子涉指了指前方山岭之后,血光闪烁之处。
曹咎和姚玉珩点头,三人并肩向山岭走去。
而此时在神农子葫之中。
树神身上的银针已经被鬼藏拔出了一半,树干上那些深红色的药液也逐渐凝固,变得宛如晶体一般附着在树神表面。
惠秋双手托举着淡蓝色头骨,额上已是汗珠密布。
这时守在一边的许二开口了:“神农子葫有异动,有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