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心累，微微叹气：“你一定要和白凤凰学这些吗？”
沈皎皎以前说话明明还挺正常的，现在和白凤凰的嘴毒程度不相上下。
宋衡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把计算器推到一边，抬头笑道：“什么风把沈大将军吹到我这儿来了？”
宋延常来给他看各类工作财报开支，两人经常见面。
但沈皎皎一头扎在军营里，对大学更是敬而远之，今日倒是难得一见。
沈皎皎移开一步，介绍道：“这是我父亲和兄长，带他们来大学看看。”
宋延与宋衡一同望向沈皎皎身侧两道身影，异口同声道：“沈将军？！”
他们这才发现沈皎皎的眉眼确实和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启猛将如出一辙。
他们共事多年居然没有把二人联想在一起。
此刻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沈烨看向二人，都是一表人才，但他属实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们，拱手道：“在下沈烨，这是犬子沈骞，二位是？”
宋衡起身，走上前来，回礼道：“云梦宋衡，宋隽之。”
宋延颔首，掩盖住刚刚认出沈烨的异样，微微退后：“宋延，宋文长。”
沈烨听过宋衡的事迹，却对宋延没什么印象。
他看向宋衡，问道：“隽之不是在景王麾下谋事？”
宋衡邀他们入座，替众人上茶，回道：“那都几年前的事了，景王攻下苏州后，我就投奔国主了。”
沈骞素闻景王惜才的贤名，不解道：“为何？景王待隽之不好？”
宋衡听到此话眉开眼笑，语带嘲讽：“你对景王有用他便待你好，对他无用时也可一脚踢开，我在景王麾下实是无用。”
景王居然是这样的人……沈骞不禁想到了孟铭，他此番违背景王意愿放了泸州一马，回去之后会面临什么？
沈皎皎喝了口那茶，喳喳嘴：“你们能不能别一见面就在这儿聊这些王爷和「大事」，我听了头疼。”
宋衡摇头浅笑，沈皎皎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再多问。
之前就已得到消息，景王派人攻取泸州，今时今日沈烨能出现在南月，他们也都猜出是太子派沈烨来守泸州，估计是受了什么伤才会前来南月。
“那皎皎你带父兄来大学何事？”
沈皎皎勾起嘴角：“我哥想来看看，我就带他来逛逛。”
宋衡好奇地看向沈骞：“素闻鸿飞将军神勇，莫非在学问上也有一番见解？”
沈骞面上一红：“惭愧，愚虽识得一些大儒之书，但来到南月后的所见所闻都使我觉得自己不如三岁孩童，现今也不敢说自己懂学问了。”
此话一出，除了沈烨外，众人都笑了出声。
宋衡摆手道：“鸿飞将军不必如此，且去找几门感兴趣的课听听，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
他作为国都大学的校长，也见识了不少少年英才，有些初见时连最简单的加法都不懂，但脑子灵活，思维独特，进步神速，如今反而成了数理教授了。
秦七月曾说物理和数学在中学以下南月国人靠着努力都能学懂，但要推动南月彻底实现「现代化」，需要各种天赋超人的奇才。
现今国都大学招揽到的数理天才们，加起来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天赋这种东西实在难说，要把一门学问做到顶尖，光靠努力是如何都够不上的。
就连宋衡虽然一直觉得自己有些天赋，但在看到那些天才们居然真的把秦七月的想法一一实现时，也不免有些挫败之感。
他现在安心做好后勤管理，让天才们沉浸在自己的实验中，不必为琐事烦忧。
如果沈骞还真能听懂一些东西，那也是个有天赋的人了。
沈皎皎瞥了眼从认出自己父亲后就一直很沉默的宋延，放下茶杯说道：“那哥你自己去逛会儿吧，我可不爱听课。”
沈骞颔首，与众人行礼作别，马不停蹄地跑了出去。
宋衡感受到沈皎皎的视线，读懂了其中的暗语，向沈烨开口：“沈将军同我去走走？我有许多事想问，可是皎皎实是不爱听我们说这些。”
沈烨应下，关于景王和宋衡为何要追随秦七月一事他都很想问，只不过刚刚被沈皎皎打断了，此刻宋衡再度提起，他饶有兴趣。
宋衡揽着沈烨走了出去，还不忘给了沈皎皎一个搞定的“大拇指”。
两人笑着推门而出，就看到沈骞还站在电梯门前，颤抖着迈开腿。
……
待校长室的门再度关上，沈皎皎朝宋延挑了下眉尾：“宋文长，你在想什么？”
宋延踌躇片刻，叹道：“皎皎，令尊是大启之将，亦是天子忠臣，你可想过若他俩回到大启，有朝一日你们父女会兵戎相见？”
沈皎皎打了个哈欠：“就这种事值得你宋文长担心？”
她站起身，盛气凌人，跟随秦七月多年，她早已不是昔日那个会害怕同秦七月一起造反，不能回家的小姑娘了。
“宋文长，南月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将军，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来日沙场之时国主自然不会让我亲自擒我父兄，交给徐长庚那小子不就好了吗？”
宋延听她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多言，毕竟这是她沈家的家事，和他这个姓宋的没关系。
他岔开话题：“我好像很久没见到徐长庚了……”
沈皎皎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禁皱眉，好像是很久没看到过徐长庚了。
明明上次两军比试的时候她才和他打了一架来着。
怎么最近朱玄军这么安静？
“你提醒我了，我去他的军营瞅瞅，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在偷偷勤军，好下次比试的时候打赢我！”
待沈皎皎风风火火地跑了，宋延才收起了礼貌的笑容。
他微微叹气。
是时候同秦七月聊聊关于他的事了。
他定下主意，离去前还是没忘薅了几个大学生跟他去干活。
……
“原来如此。”
沈烨与宋衡走走停停，一路相谈甚欢。
听完宋衡的遭遇，沈烨颇为感慨，秦七月知人善用，足智多谋，以女子之身却要行王道之事，不免令人佩服。
欢笑声传入耳中，沈烨看向操场上那些充满希望的面孔。
年轻好啊，还有的选择，还能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
只可惜他终究是老了……
入局已深，再难分明。
今时今日，走哪条路已经由不得他来选了。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不可舍，不能负，他即使是死也只能作为大启的臣子而死。
“隽之，我可算知道皎皎为何要带我来见你了。”
宋衡虽是笑着，眼中却不含笑意：“将军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