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子虚岛上,苏天鹤被阿娘带着,来到祁平海府上。
对于已经见过不少大唐气象的苏天鹤来说,这祁府也并算不上是多么豪奢,不过平常大户罢了。
他此时还在回忆着铁老先生的那番话,难道自己这半年在大唐斩妖除魔的经历,全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难道这世间本就没有妖异,子虚岛也并没有什么灭顶之灾,那一切都是自己听了别人的故事,而移在了自己身上?
可是,柳棉棉、顾飞舟、小野菜、孟浩然、韩襄客、宗正浩、赵汉卿、梦娘,这些人全都有血有肉地存在在自己眼前过,若说他们也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那自己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些。
“进来吧。”
阿娘还没叩门,里面人便说了话。
苏天鹤忽然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
“铁先生都和我说了,天鹤是南风的同窗,于情于理,这个忙我都非帮不可的。”
这房中布置简单,墙上满是奇怪的图案,就连空气中的味道,也混杂着草药的苦味和食物发酵后的酸臭味。另有一床一桌,一个矮凳,便是全部家具。苏天鹤此时已然看清了,凳上坐着的巫医,果然是神巫女丑!
“哎,那就太谢谢大师了!”阿娘将带来的腌货和一些贝壳放在门边,推着苏天鹤走了进去。
“天鹤,你是从何时起,有了这种病况?”
苏天鹤只得道:“我也不知。”
“罢了,许是被人下了迷魂蛊,所以总是产生幻觉。我替她开一副药,回去你不必煎煮,只需将药撒入饭中拌匀……”
“不,女丑大师,我想,我没有中蛊。”
“哦,南风给你说过我叫女丑吗?”女丑抬头看了一眼他。
“我不但知道你叫女丑,还知道你十多年前,有另外一个名字……”
“大胆!”阿娘一巴掌抽在苏天鹤脸上,怒道,“怎么跟大师说话呢!”
而此时,捂着半边脸的苏天鹤观察到,女丑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看来这孩子病情有些古怪。这样吧,让你阿娘先出去等候,我为你做一个驱邪的法式,如何?”
“那真是太好了!天鹤,你不许再出言不逊,听见没有!”阿娘匆匆出了门去,顺路将门紧紧带上。
“天鹤,你知道我过去的名字?”女丑试探着问道。
“当然,我非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为何在祁平海门下……”
女丑赶忙捂住了他的嘴,悄声道:“你到底是听谁讲来的?是祁南风告诉你的?”
“我和他并不相识。”
女丑还不死心,问道:“你能说出我过去的名字来吗?”
“云薛氏。”苏天鹤道。
女丑此时整张脸已然变了颜色。
看她这样的表情,苏天鹤已然满心通透——自己并没有癔症。那些在大唐的点点滴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至于自己为何来到这个地方,他目下也解释不出。
“你没有癔症。”
“当然没有。”
“实话实说吧,我也并不会看什么病。我在祁家,只会害人,不会救人。”
“那铁老先生还说你治好了很多病人?”
“都是病人们福大命大,自己痊愈了而已。我只是为他们开了些最普通的草药,吃不死人,也医不好病。”
“原来如此。”
“是谁告诉你我是薛氏的?”
“你自己说的。”
“我?怎么可能?”
“你都知道我没有癔症了,难道就想不通我的那些奇谈怪论究竟是真是假吗?”
“呵呵,只要你不将我的秘密讲出去……”
“断然不会。”苏天鹤心想,就算我说出去,如今你也奈何不了我了。
“叫你阿娘进来吧。”
就这样,阿娘拿了一包药,便带他回了家。
苏天鹤从小便不爱喝药,他总觉得这世上总会有比草药更加见效的治疗方法,良药并不一定非要苦口。
阿娘在给煎药的炉子扇风,这导致整个屋子都是苦味。
“喝吧。”阿娘只有在喂药时才会温柔些。
“阿娘,假如有一天……”
“先喝药,再说活。”
苏天鹤只得端起碗来,强忍住呼吸一饮而尽。
“快快好起来吧。”阿娘摸了摸苏天鹤的头,走开了。
“阿娘,你还没听我说话呢!”苏天鹤抗议道。
“阿娘忘了。”阿娘重新坐了回来,“你想说什么?”
“阿娘,我想问你,假如有一天,子虚岛真的被妖怪占去了,咱们该如何是好?”
“若有那样的一天,谁也逃不走。”
“你不怕吗?”
“天鹤,你快不要想这些事情了,人一胡思乱想起来,脑袋就容易生病。”阿娘将只剩下药渣的碗端走。
“好吧,阿娘,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不许再问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
“好。”苏天鹤缓缓问道,“阿娘,你真的是我阿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