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默霭大抵不敢再放肆了,曾聪便把注意力转回到玄阴和张柏林身上,公园里头的小树林平常是让人给围起来的,里头比较潮湿,尤其是下雨天还会积水,会有蛇类出没,为了安全起见,不允许进去玩耍。
他们这次过来也是偷偷的。
在中间铺了一层垫子,玄阴让陈阳将张柏林放上去平躺着,然后他拿出几盏油灯,分别在张柏林的头脚,左手和右手的地方,以十字的样子放了上去。
然后,他又掏出了一盏看起来更古老的油灯,放在张柏林的腹部处,林念遥发现他好像见过这盏灯,那次问魂的时候,张柏林也点过,说是玄灵师父留下的。
“玄灵师父是玄阴师父的师父?”
他轻声跟曾聪问,其点头表示林念遥猜对了。
“玄灵师父也是梵灵庙的上一任主人,我们村里的生老病死,只要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都会到那里,以前是专门找玄灵师父,玄灵师父走后,便将庙传给了玄阴师父,未来不出意外,大概率会传给柏林。”
原来是这样,林念遥的目光停留在灯盏里头凝固的蜡上。
“他们每个人都要在临走之前为后人留下一盏油灯吗?”
曾聪摇了摇头,心知林念遥还不懂这盏灯里面的是什么,说道:
“我与你讲了,你可不要害怕。”
“怎会?”
林念遥惊讶,一盏灯为什么要害怕?
“这盏灯临走之前可做不了,得走了之后。”
灯盏里的东西,是玄灵师父身体里的油脂,用古法炼制出来的,这也是梵灵庙的传统,每当遇到比较重要的,或是无法把握的事情,会点上这盏灯,意思是希望得到帮助。
而张柏林是玄灵师父的徒孙,点灯也是为了告知他老人家。
这下子,林念遥懂了,只觉得鸡皮疙瘩从胳膊上冒了出来,就连这林子里吹过的风,也越发凉飕飕的。
这不是林念遥的错觉,周围确实是越发冷了,陈阳放下张柏林之后,没在一边守着,他多少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些没底,索性走过来,与曾聪林念遥两人抱团取暖。
陈阳问道:
“是冬天要来了吗?我怎么觉得这么冷?”
“不是,是周围的阴气都聚过来了。”
林念遥看到那些方才站在各个地方呆滞的,毫无反应的阴魂们好像突然有了目标,陆续不断的往这来了。
勾魂需要聚阴之地,极阴之时,还有会术法的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现在前两个条件已经满足,就看玄阴的了。
玄阴嘴里念念有词,从包裹里掏出了一支硕大的毛笔,使用的笔墨十分奇怪,深黑中透着红色,一暴露在空气中就散发出阵阵恶臭,像是家里的肉类放久腐烂掉了,隐隐还带着腥味。
粘满笔墨的毛笔落地在张柏林垫着的那张垫子上,落笔果断,一气呵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味重,周遭的生灵似是有所感,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四下逃窜,惹得林子里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仅是周围的那些小动物,就连林念遥等人也紧皱眉头,曾聪尚还能忍受,陈阳已经转身吐去了,林念遥被激得面色发白,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沈逐安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留在这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先出去。”
“不用,我缓一会就好。”
林念遥摇头,见沈逐安现身,转头把脸埋在这只大鬼的颈窝处,鬼是没有体味的,却多少能阻挡笔墨传来的恶臭,还真让他好过了许多。
阵已画好,玄阴开始摇铃,那铃声沉闷悠远,明明一点都不刺耳,却让人心中发闷,陈阳刚吐完回来,还没来得及吐槽一句,转身又被这铃声震的又吐去了,说那感觉就像是他在酒吧里头喝的烂醉,醒来之后头痛欲裂,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又去喝了一顿。
林念遥无言以对,这会儿他倒比陈阳的感觉要好一些,主动过去帮其拍了拍背,希望陈阳好受一点。
忽然,他瞥见那聚拢的阴魂里头有一个特别活跃的,窜出来跳回去,来来回回,兴奋不已,和那些呆滞的格格不入。
夜间视力受限,林念遥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了,那不是默霭吗?
他直觉有些不对,默霭是孩童心性比较大,但多数情况下都很听话,尤其前不久还挨了曾聪的骂,不可能会这样子。
“曾聪。”
他走过去拍了拍曾聪的肩膀,示意他关注一下默霭。
曾聪回头,本就未曾施展的眉头皱的更深。
“默霭,你在做什么?”
没有回应,在阴魂里头穿行的默霭甚至头也不回,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曾聪叫他。
“默霭?”
没有办法,曾聪只能过去找自己那倒霉的男朋友,心想待会儿把默霭捉回来,得狠狠地抽他的屁股。
这一边,陈阳还蹲在地上难受的起不来,曾聪又找鬼去了,林念遥只身默默看着玄阴做法,不觉间已一小时过去。
忽然,铃声一停,玄阴嘴一张,发出一声高喊。
“浊魂,起!”
在其身后,魂幡插在后方,尖端正对着张柏林头的方向,轻轻摇摆了两下。
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那些聚拢过来的阴魂开口说话了,无数张嘴一起,林念遥实在听不清他们在讲些什么,声音不大却凌乱非常,纯纯变成了折磨,令人烦不胜烦。
在这其中,张柏林似乎也不堪其扰,昏迷了几天的身体居然动弹起来,蜷缩起身子双手抱头,把脑袋拼命的往胸口挤压,发出声声痛苦的嘶吼。
“张柏林。”
陈阳下意识便想过去,被玄阴阻止。
“后生止步!”
他猛地停住脚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就坏事了。
人的魂并不是一体的,分为三魂七魄,其中一个没了,都会对自身有所影响,强行被牵引出来也会让肉身痛苦万分,张柏林此时便是如此,魂魄移位使他昏迷不醒,那么现在的强行抽出,便是让他的心智也跟着受损了。
林念遥紧张的看着这一幕,猝不及防的,默霭冷不丁从右侧出现,像是巨蟒一般张大嘴巴,裂出一个常人根本没法做到的弧度,满口密密麻麻的长着尖锐的牙,往后头的魂幡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