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
苏培盛死死按住胤禛。
施月瑶走到他身后:“放开吧。”
苏培盛不敢松手。
胤禛听到声音,睁开眼看向施月瑶,而后挪开视线,他哑声说道:
“你出去,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施月瑶没理他,而是对苏培盛说:
“苏总管,麻烦帮我取三支供香过来。”
“这……”
施月瑶一手按着胤禛,郑重地对苏培盛道:
“快去快回。”
苏培盛见她神情严肃,不再犹豫,很快就将供香取回来了。
施月瑶接过来,将香凑到蜡烛前点燃,吹去火焰,然后走到床边,对着胤禛的后脑勺道:
“王爷,在我离开淮安前,听闻淮安知府遇刺,至今下落不明,现在淮安城只有钦差大人在安置灾民,淮安需要您,淮安的百姓需要您。”
胤禛猛地转过来:
“知府遇刺?!”
施月瑶点头,但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她转身将手里燃着的供香插到菩萨像前,然后跪下来,双手合十,仰望着神像道:
“观世音菩萨,您慈悲为怀,定然不愿意看到天下百姓受苦,今有皇子爱新觉罗胤禛,可救万民于水火,请您保佑他平安康健,长命百岁,信女愿折寿十年抵之,求菩萨成全。”
施月瑶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在胤禛震惊的注视下,
她掏出一把小刻刀,快速割破自己的手腕。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染红了金镯子上的花瓣,瑰丽得让人惊心动魄。
“你在做什么?!”
胤禛惊怒道。
施月瑶强忍着眼泪,笑道:
“听闻割肉入药可延年益寿,可是月瑶怕疼,愿取血代之,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说罢,她将手腕放到药碗上方。
血液如珠成线,落入碗中。
“苏太医!!!”
苏培盛尖叫着跑出去,快速将苏愈拉了进来,指着施月瑶道:
“快止血!快给施格格止血!”
苏愈瞠目结舌,反应极快地撕下袖子,走过去给施月瑶包扎手腕,他气结道:
“你就是这么救人的?!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苏愈帮她绑好手腕,扔下一句“我去取金疮药”就离开了房间。
施月瑶默默低头,泪珠在烛光中滑落,坠入碗中。
那一瞬间的亮光,如同一把利剑,嘀嗒一声直插胤禛的心脏。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只剩下施月瑶的声音。
她说:
你一定会好好的。
她哭了。
她笑了。
深蓝色的海洋,彻底将胤禛的世界淹没。
他就像得到龙女垂怜的渔夫,被温柔的海水推上岸。
那一碗充满血腥气的汤药,被胤禛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一点一点喝下去。
施月瑶脸色苍白地笑了。
她接过空碗,轻轻地说了一声“睡吧。”
胤禛听话地躺下,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施月瑶唇角微勾。
苏培盛这才上前,恭敬地将施月瑶引到外间。
苏愈已经将金疮药准备好,就等施月瑶出来。
苏愈叹气道:“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听你的,人血……”哪能治病呢?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
施格格品德高尚,舍己为人,怀有一颗赤子之心,他怎能否定对方如此善行呢?
罢了,他再去仔细研究王爷的病情好了。
总能找到办法的。
“施格格,您失血过多,最好不要再熬夜了,有我守着王爷,您就安心地睡觉吧。”
施月瑶点了点头,没再勉强自己。
她虚弱地扶着木墙,
慢慢走进隔壁的房间。
关上门。
施月瑶弯腰捂着手腕。
“嘶!*的痛死了!”
这一刀子下去,差点给她痛晕。
做戏做全套。
为了留疤,伤口暂时还不能涂树皮粉。
施月瑶不断念叨着“富贵险中求富贵险中求富贵险中求……”
失算了,她应该让苏愈给她一碗蒙汗药的。
不,说干就干。
施月瑶又一脸虚弱地扶墙出去。
贴心的苏太医早有准备。
施月瑶:“谢谢。”
回到房间,施月瑶躺床上,很快进入沉睡。
隔壁房。
被折磨了两天没合眼的胤禛,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梦里。
他在百花盛开之地,抓住了惊鸿的羽翼。
她懵懂地回头,给他留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信物。
待到春暖花开时,他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他骑着贝壳深入龙宫,将她接到人间。
雷公电母为他们开路。
他们在观音菩萨的见证下,缔结连理。
他们击掌为誓,互许诺言:
“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
“啸山河以为证,敬鬼神以为凭。”
“从此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
“流年不毁其意,风霜不掩其情。”
“……”
“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永生永世,相许相从!”
他们走进开满蓝色玫瑰的洞房,天穹镶嵌着巨大的明珠。
他和她携手坐在花丛中,鹊仙欲为他们结发。
突然有一红衣女子闯入,占据了他妻子的位置。
世界开始变红,无数鲜血从四面八方流下,丝丝缕缕,最后化作倾盆暴雨。
让他窒息溺亡。
“……王爷……王爷……”
胤禛睁开眼。
对上苏培盛惊喜又担忧的眼神。
苏培盛见他醒来,不由喜极而泣:
“王爷您没事了!没事了!苏太医说您的身体恢复得极好!”
胤禛一愣,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儿不适,疼痛消失无踪,仿佛回到了生病之前。
他猛地坐起来,挽起袖子。
只见手臂上的脓包已经消失,只留下一个个褐色的印子。
他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胤禛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现在是午时。”
“……施格格呢?”
苏培盛犹豫道:“施格格……还没睡醒。”
胤禛怔住,他一把握住苏培盛的手:
“她怎么了?”
苏培盛连忙解释道:“施格格多日没有睡好,又受了伤,苏太医给她开了副安眠汤,所以睡得沉,奴才不敢轻易打扰,所以……”
“她在哪?”
苏培盛道:“就在咱们隔壁房间……哎?王爷!您刚刚好还不能”
他话没说完,胤禛就跑掉了
施月瑶的房门前。
胤禛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欲落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