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你看这里,可还有一丝姐姐留下的痕迹。”
宜修站在正院中央,环视一周,眼神复杂。
剪秋看着院中满树玉兰花,有些茫然不解,
“主子,先福晋最爱的梅花树怎么不见了?”
王爷将正院封闭半年之久。
没想她们再次踏入时,里面却完全变了个样子。
曾经围绕院墙栽种的牡丹,全部换成了紫藤花。
门口两棵梅花树,也被连根拔起。
一边栽种白玉兰,一边种银杏。
曾经红花绿叶的富贵喧闹,现在变得古朴典雅,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可见院中主人喜好的差异。
宜修踱步到玉兰树下,抬头。
肆意伸展的枝丫上,全是含苞待放的白玉兰,似乎正在静静等待它们新主人的到来。
她眼中有一丝释然。
“原来爱与不爱,是这样的天差地别。”
宜修想起前年冬天,嫡姐在红梅树下盛装起舞,王爷吹箫伴奏,如同一对神仙眷侣。
那两棵梅花树,还是嫡姐入府之前,王爷在她的建议下栽种的。
如今花落人亡。
旧物如同旧人,也被一同尘封在前院那一方小天地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嫡姐用偷来的宠爱,害死了她的弘晖,害死了苗佳氏,最后用命来偿还,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嫡福晋……”
不过是两鬓厮磨时的一句戏言罢了。
王爷从来就没有真心想过立她为嫡福晋。
在姐姐之前,她是王府里最受宠的,这句承诺让她深信不疑。自姐姐之后,她见到了王爷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真爱,才会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她乌拉那拉宜修,从来不是王爷的选择。
不过那又如何?
在家享尽万千宠爱的尊贵嫡姐,还不是被夫君嫌弃至死,最终化作一堆尘土。
而她这个昔日备受冷落的庶女,依然好好活在这世上,享受着亲王侧福晋的尊荣。
她曾想极力摆脱的庶出身份,随着嫡姐的死,不会再有人拿她做嫡庶对比。
现在别人提起她的出身,只会说乌拉那拉氏之女,也算心想事成了。
她见证了王爷和嫡姐决裂的真相。
王爷愿意让她看到虚伪绝情的一面。
以后施佳氏入府,她只要不动施佳氏,在王爷心里,就会有她这个侧福晋一席之地。
共享阴暗面往往比男女之情更稳固,爱会消失,人性不会。
“主子,奴婢进去看过了,屋子里的陈设焕然一新,比先福晋在的时候还精致,您说王爷让咱们过来收拾什么呢?”
“或许是怕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吧。”
宜修慢步都进房里。
入目皆是金闪闪的粉蓝色。
她哂笑一声,“王爷真是用心。”
这屋里屋外的布置,已经让她对施佳氏的喜好了解了六七分。
“走吧,咱们回去。”
也不知道那位施佳氏是什么品性。
想来,喜欢抄写佛经的人,哪怕不纯善,应当也会是个性格娴静的吧?
……
东院客厅。
“妾身见过侧福晋。”
“起吧,你怎么过来了?”
宜修看着这位去年秋天入府的李格格,也没多大应付的心细。
格格李静言性子娇憨,说话也直来直往,
“侧福晋,听说即将进门的新福晋长得和先福晋很像?”
宜修眯着眼:“谁告诉你的?”
李静言:“妾身听府里的奴才说的。”
“哪一个?”
“就是您院里的青墨姑娘呀,她说王爷娶施佳氏就是因为她长得像先福晋”
宜修打断道:“剪秋!”
“主子。”
“将姐姐留下来的人全部聚到院里,我有话要吩咐。”
“是。”
李静言不知所以地站起来:
“不是,侧福晋,我还没说完呢。”
宜修侧过头:“李妹妹,我院里还有事要处理,您先回去吧。”
“啊?哦,侧福晋您忙,我先走了。”
特地过来聊八卦的李静言被打发走了。
宜修看着院中的二十几个奴才。
这些都是曾经伺候过乌拉那拉敏柔的奴才,有陪嫁过来的,也有内务府分配过来的。
自乌拉那拉敏柔去世之后,这些人被胤禛交给宜修安排。
宜修将王府原有的奴才分配到各个闲置的院落里。
陪嫁奴才,亲人在乌拉那拉府的,则直接送回去,全家陪房过来的,则全部送到去庄子上。
唯有青墨和三个大丫鬟留在了东院,被宜修派人看管起来。
现在看来,这些人都是破坏她安稳生活的隐患。
现在管家权暂时在宜修手中,她将众人召集,严令以后不得在府中提及先福晋之事,违令者严惩。
众人皆应是。
唯独青墨愤愤不平。
“侧福晋,福晋可是你的亲姐姐,你怎能像王爷一样忘记她?连奴才也不许提起,你们这是对福晋的侮辱!”
“你在教我做事?”
宜修冷笑一声:
“将她的嘴给我堵上。”
宜修捏着她的下巴,“你既然那么想念先福晋,那就下去继续伺候她吧。”
剪秋抓着青墨的脑袋,往柱子上用力一磕。
青墨惨叫一声倒下去。
宜修冷声道:“青墨太过思念先福晋,故自愿殉主。”
另外三个人魂都吓飞了,立刻下跪猛磕头,
“侧福晋饶命侧福晋饶命侧福晋饶命……”
宜修就这么看着她们,直到地上都是血迹,才慢慢开口道:
“以后你们就是哑巴,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跟东院以外的人说话,那这根舌头,就不用要了。”
“是是,谢侧福晋开恩,谢侧福晋开恩……”
挥退几人。
剪秋问道:“主子,为什么不直接?”
她抹了一下脖子。
宜修:“青墨耽误弘晖的救治,死不足惜,其他三个不过是给姐姐打理针线服装的,没必要。”
“主子心善。”
“呵,心善……我倒是很好奇,李格格这个单纯的新宠,能让爷宠到什么地步。”
格格李静言今年十八岁,去年选秀被指入雍亲王府为格格。
她长得貌美娇俏,性子单纯,仿佛一只大胆的兔子。
让禁欲已久的胤禛新奇地宠了一个冬季,还是开春后,要准备迎娶新福晋的事,这才去得少了些,但一个月也有五六次。
男人,永远喜欢年轻的肉体,爱和欲从来不需要统一。
翠微苑里。
吉祥小心翼翼将雪肤膏涂抹到齐月宾的脸和脖子上。
“格格,好了。”
齐月宾揽镜自照,叹气道:“老了。”
吉祥:“格格,您正是盛年,一点儿也不老。”
齐月宾摇头,“我以为王爷之前是为福晋守身如玉,原来只是嫌弃我老了,你看李格格的脸,年轻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格格……”
吉祥也说不出什么能够安慰她的话来。
齐月宾:“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一眼就能看到头。
但愿新福晋是个好相处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