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周公子特地来找我所为何事,可上次县衙上,你仗义执言,我心中还是万分感激的。”
安绵道谢,周牧云反倒有些不自在。“安姑娘客气了,我是为母亲今日来玲珑坊找你的事……我……”
“这也没什么,不过……你们周家和我们安家的渊源,想必是周夫人已经告知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开了便罢了。”
“实在是我们周家,对你不住……”
周牧云低着头,不敢去看安绵。
“我这次请你吃饭,一则答谢你,二则这生意场上以和为贵,是我的好意。”
安绵微微一笑,并没有把这些事往心里去。周牧云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婚书,推在安绵身前。
“安姑娘,你我曾有婚约,还是自幼定的亲。我……”他抬眸盯着安绵,痴痴道:“初见你,已然动心。原来不知是冥冥中注定。”
安绵瞧着他一点点变红的脸庞,心里顿时打起鼓来。这是怎么回事,她说筷子长,他讲凳子圆。
这一码不一码。
安绵干笑一声,瞥了两眼那婚书,“周公子,你我婚书已然作废。还是你们周家来退的亲。现在你们可别想耍赖啊。”
周牧云抬头,急切道:“婚书既已作废,可是周某一颗心是真。安姑娘……”
“周……公……子!”安绵冲他淡笑,眼中一片凉意。
“你我是绝对不可能的。就凭我与你们周家的纠纷尴尬,我是不可能嫁到周家去的。
况且我已有心上人,此情矢志不改。还请……周公子自重。”
一番话,如刀子一般刺在周牧云的心口里。他的心碎裂开来,安绵一句‘此情矢志不改’叫他再无半点可能。
他脑海中闪过那幅《观雪图》,突然升起几分嫉妒。
“你的心上人……是玉华公子江丞吧!”
“……”
安绵没有回他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也没想到,好好儿的碰见他来真情告白。
虽然尴尬,可是她做不来耽误人家的事,倒不如说的干脆些。
此番断绝了念想,周牧云惨淡一笑缓缓施了一礼,“是”
落寞回家。
此时,福润居的伙计正好上菜,“安娘子,这菜上好了,客人怎么走了。”
安绵叹了口气,“打包!”
隔壁雅室里,有三五个书生饮酒。
李柱生没有卖纱巾,便无银子,周娇为了哄他高兴,少不得从体己里再拿出二十两来供他请客。
却不想,安绵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他。
李柱生也没想到这么巧,舔笑着脸正要上前同她打招呼,哪知安绵压根没注意到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李柱生站在门前直呆愣了好一会儿,门内几个书生,见他迟迟不进,喊道:“柱生兄,一直在外面做什么,再不进来酒都要喝完了。”
说话的是玉华书院的几个书生,皆是中等人家子弟,学识算不得多好,也不算太差。
平日里最爱抱小团体,对富贵官家子弟谄媚有余,贫寒子弟多有奚落嘲讽。
李柱生为了和他们打交道也算是废了不少的功夫银钱,他最恨人嫌弃他从前村夫之子的身份,每每都要装些阔气。
这会儿,请他们吃酒,难得听到一些恭维话,本来心情舒畅。可没想到被安绵彻底无视,心中震惊且不由得添了几分恶恼。
这一插曲,安绵自然不知晓。
一个月后,她手里拿着账单,照旧查看流水。
如今整个玉华县生意最好的绣坊,除了他们玲珑坊,便就是四季阁的生意如火如荼起来。
四季阁自从上次那母子俩同安绵有些不愉快之后,倒是鼓足了劲把一门心思放在了生意上。
这不,四季阁先出了十二美人屏风,又出了美人戏婴图,美人乞巧图。繁复精美的织锦倒是在玉华县掀起一阵风暴。
李才发费了好大劲才托人从四季阁抢到一套十二美人扇套,此时他带着扇面进了玲珑坊三楼。
十二把扇套一字在安绵面前铺开,十二个美人纤姿袅娜,神态绣的栩栩如生。
安绵看了看,也不由自主啧啧称赞。
“果然不错,难怪让城里的书生公子们为这些扇套儿着迷了。看来这周家的确有两把刷子,论织造工艺,审美做工,这套东西,都值得收藏。”
李才发沉着脸不大高兴,死盯着那扇套上的美人。
他心里发闷,恨得牙齿痒痒。“东家……你难道看不出这上面的美人,简直……简直就和你一个模子刻的吗?”
“那又怎么样?”安绵瞥了他一眼,起身将扇套拿在手里把玩。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说周家无礼,可是证据呢?咱们无凭无据,凭什么说周家画的人是我,难道,就凭这几分相似。”
扇套甩在李才发身前,李才发握紧拳头,急道:“东家,这可都是周家的伙计亲口说的,说是周牧云在家中苦画许久,成了这十二副美人图。
周牧云对东家是什么心思,咱们大伙都知道,就是上次回村里,沸沸扬扬的,连他们都知道此事。
如今周家又弄出这美人图,这不是诚心作践东家的名声吗?”
“名声?我早就没名声了,还介意这个?这画,周家要脸就不可能说画的是我,而我们更不能上赶子去认,闲言碎语只当听不见罢了。”
安绵慢悠悠的说着,手上拨弄着剩下的扇套儿,“只是,周家也实在太猖狂了,若找到机会,得好好灭灭他们的威风才是。”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叫嚷。
“布行盛会,所有本县绣坊布行全部参加,请玲珑坊管事出来应话!”
“别做缩头乌龟,叫你管事的出来。”
“快出来,咱们要打擂台……”
……
此起彼伏的嚷声传来,安绵和李才发立刻推开三楼的窗户。只见玲珑坊门前乌压压围着一群人。
这群人着装整齐,为首的几个人手里都拿着一面小旗子,领头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周夫人和周牧云母子。
安绵失笑,“瞧瞧,咱们不找事,可架不住有人要找事。这周家还非和老娘杠上了,这个周牧云,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泡,难不成因爱成恨,恨上我不成。”
“我去会会他们。”
李才发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噔噔噔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