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林曜半梦半醒,给谢星忱拨电话,每天准时的起床铃。
“谢星忱起床了,今天的林曜比昨天更喜欢........”
还没说完,被另一个拨进来的电话占线挂断。
“曜哥,今天想去哪里玩,我和谢呆来陪你呀。”贺离十分夸张的语气,“二十二岁啦,不要当赖床的小懒虫!”
“早起了。”
距离谢星忱失联已经超过半个月,音讯全无,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那封遗书,像是一枚定时炸弹,他很怕哪天早上醒来,就作为收信人签收,炸得体无完肤。
例行查看了后台,什么都没有,林曜松了口气:“我想去玫瑰星。”
“去那干什么?谢呆不就是从那捡回来的么?”贺离一头雾水。
“我亲爱的主人一定是想要跟我旧地重游~~~~好呀好呀好呀~~~现在就出发~~~”
谢呆一边拿刷子刷自己身上乌漆麻黑的毛,一边说,“这玩意儿怎么越刷越黑,我想要粉粉的!!!烦死了程博言,给我弄的颜料洗不掉啊!!!”
贺离十分邪恶建议:“我给你喷成绿的吧。”
“你才绿,你这个没人要的笨蛋Alpha。”
“你说谁是笨蛋没人要!”
一人一鸟在电话那边吵得不行,林曜从床上爬起来,叼着牙刷默不作声地刷牙,心里骂谢星忱。
说好的再也不错过自己生日,骗子。
十九,二十,二十一,今年二十二岁,谢星忱还是不在。
越想越生气,用力过猛,啪嗒一声,手上的杯子捏了个粉碎。
林曜:“..........”
“什么声音啊曜哥。”贺离最近非常关心他的精神状况,一有动静就以为他想不开要自杀,非常草木皆兵。
林曜面无表情道:“收拾谢星忱的残骸。”
这简直是地狱笑话,没人敢笑。
电话那边的两人沉寂了一瞬,谢呆干巴巴道:“我去拔个毛哦,五分钟后出发。”
林曜面无表情地收拾干净那些碎片,扔进垃圾桶,又垂下眼,看着手机的屏幕。
明明昨晚还梦到他了,他们俩坐在敞篷跑车里,那家伙跟每一个路过人介绍:“这我男朋友,帅吧,我的。”
很多人看过来,林曜烦得不行,只能抬手挡住燥热的脸。
可手再放下来的时候,半梦半醒,掌心又变成了潮湿的泪。
“我们到底.....去玫瑰星干什么呀.......”谢呆小心翼翼发问,“你不会只身一人想去把实验室端了吧。”
“去许愿岛。”林曜自己都觉得可笑。
一个从来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现在恨不得把所有能祈求的方式都试上一遍。
时间越久,希望就越渺茫,日日求佛也没有把人求回来。
他在想,生日愿望加上传说的许愿岛,能不能带回谢星忱。
贺离浑身僵直,小心翼翼:“冒昧一问,许愿岛是什么动画片里的东西吗?”
“不是,真的有!”谢呆指着林曜无名指上的对戒,“这就是谢........从许愿岛上带回来......啊....啊.......今天天气真好。”
说了一半,被贺离猛然掐住脖子,才发现失言。
林曜淡声道:“为什么不提他的名字。”
贺离艰难往回圆:“谁?你刚说了谁的名字?”
“没有吧,我说最近有个很火的明星叫什么来着?”谢呆抓脑袋,感觉遍地是雷区。
林曜控制着操纵台:“你们俩转移话题的技巧真烂。”
谢呆和贺离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敢说话。
这半个多月以来,林曜表现得太淡定,按以往来讲,失联超过七天,基本是就可以准备后事。
但他每天还是一样,拜佛,出海,晚上去程博言的实验室,不知道在忙什么,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
越是冷静,就越让人担忧。
抵达玫瑰星那片海的时候,贺离的表情更是沉重:“曜哥,你不会是打算在这儿跟谢星忱殉情吧?”
“你这想法挺好,可以考虑。”林曜拽着衣服往上一脱,扔在一边就朝着海里走,“你水性不好,就在岸上等我。”
玫红色的天地,玫红色的沙滩,明明看上去特别梦幻,但林曜的背影却分外决绝。
谢呆扑棱着翅膀追过去,大喊道:“我陪你一起,等等我!!!”
林曜在海里,明明是七月,仍然觉得四肢冰冷,只是默不作声朝着遥远的海岛上游过去。
距离看着就不近,实际操作起来更远,当时谢星忱还在受伤,他不知道当初对方是怎么咬着牙完成这样一个来回。
林曜后知后觉,谢星忱的爱,可能只窥探到了百分之一。
“许愿岛很灵的,一定可以实现。”谢呆说。
“会吗?”林曜自言自语,“会吧,如果再没用,我也不知道该去求谁了。”
岛上的路也很难走,许愿石结在一个很陡峭的山洞里,大部分只是形状怪异的石头,他在里面找寻很久,也再没找到心仪的一颗。
林曜站在洞口,怅然若失:“珍贵的东西只有那一个,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不是的,你就在这儿许愿,也能实现。”谢呆怕他失望,慌张比划,“快,就站在这对着大海许愿,喊出来。”
林曜看着汹涌澎湃的大海,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谢呆尴尬地扣了扣脑袋:“是不是酷哥一般干不出大喊大叫这种事,算了,小声也.......”
“谢星忱!!!我想你了!你快回来!活着回来!”
林曜冲着无边的海浪大喊,然后声音低下去:“求你了,好不好。”
谢呆抬手捂着心脏,呜呜呜直叫,妈的,想哭。
它吭哧吭哧从洞里挑选出好几颗许愿石,艰难抱到林曜面前,放入他手心:“都给你,会实现的,一定会的。”
林曜很轻地点了下头:“好,信你一次。”
好像来这么一趟,又攒了点新的希望,可以坚持着继续等下去。
回程的路上,贺离话却少得可怜,非常古怪。
“你怎么了?”林曜问。
“呃呃呃,没怎么,你先专心操作。”贺离扣过亮着屏幕的手机,不敢多说一个字。
林曜瞬间察觉到了他的反常:“你有事瞒着我。”
贺离摇头,非常坚决道:“没有。”
直到飞行器停在裴家门口,林曜准备看手机,贺离连忙挡住岔开话题:“今晚想吃什么呢?让我们看看将军给你准备了什么菜吧。”
“啊对对对,这里还有一个你的包裹呢,看看是哪位神秘人士给你寄的生日礼物。”谢呆慌乱地叼着信箱的小盒子,放在他手里。
林曜接过去,一打开门,看到表情同样慌乱的裴湘。
“哥,那个,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我,我去拿蛋糕。”
“到底怎么了?”林曜捏着那个盒子,站在原地没动,“有事瞒着我?”
裴一忠很轻地动了动唇,叹息道:“算了,瞒不住他,早晚会知道,给他看吧。”
“你千万不要激动,其实也不一定就.......毕竟还没有找到遗体.......”
裴湘把手机递过去,小心翼翼解释道,“是星忱哥哥自己设定,失联超过十八天就自动公开发布遗书,所以.....今天,发出来了。”
又补了一句:“他修改了原本一对一的送达权限,变成所有人线上可见。现在,这遗书,已经引起轩然大波了。”
林曜瞳孔很轻地颤了下,瞬间明白了他走之前特意修改的动机。
谢星忱,一开始就是奔着这个结果去的。
公开遗书,以这样的方式阐述真相,最能让人相信。没人能否定一个牺牲者的自白,残忍的自剖,最后的血泣。
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吗,谢星忱。
我不想要。
如果要用这样牺牲性命的方式,才能证明摘得干干净净的谢恒之的罪行,我不想要。
“谢呆,你错了,许愿岛一点都不灵。”林曜低声道,手掌松开,手上的粉红晶石落了一地。
日日求佛,大声许愿,并没有等回来谢星忱。
林曜失魂落魄坐在沙发上,点开了那封公开发布在军部官网上,所有公民都能看见的遗书:
展信好。
当这封信被看到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前几天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出生,是不是所有人会过得幸福?我想是的。
如果没有我的出生,赵权不会因为当年的政治斗争把我绑架囚禁,谢联盟长不用因此被威胁退选,云爹不会因为被注射药物奄奄一息的我,抓走无数别人家的孩子做人体实验。
我的宝贝,最爱的宝贝,林曜,也不会刚出生就变成我一对一的残忍的实验体。
他原本应该是万千宠爱的小朋友,在爸爸妈妈的宠爱下长大,而不是从小受尽无数注射电击的痛苦,孤苦伶仃的打黑工赚十块二十块的吃饭钱。
我很抱歉。
除了对他,还有很多无辜的别人。
残忍不堪的血疫药物,也是在替我做实验的过程中研发而成,被谢联盟长用于控制无数个无辜的战士,让他们家破人亡,自相残杀,数以万计的生命逝去,却无人知道原因。
我明知站在正义的背后是亲手送他们上审判台,却又因为亲情的牵绊而怯步。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前往军区运输的航线。我在赌,赌我的父亲不会残忍到要杀害我心爱的人来消除证据,希望他还尚存良心。
如果出现意外,那我就赌输了,养育之恩,一命相抵,一笔勾销。
曜曜,走得太急,忘了说爱你。
林曜,我爱你,胜过一切。
下次追你的时候,能不能早点答应当我的男朋友,我们好好谈一场恋爱吧。
谢星忱,亲笔。
“谢星忱,这次都没过完,就想下次。”林曜抬头,看着齐刷刷看向自己的担忧的众人,手指碰到刚拿进来的快递盒,面无表情拆开,“他这是恶作剧,这你们也信。”
“曜哥,你..........”贺离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睛,想说可是你看起来好难过,好像哭了。
林曜仓皇低下头,突然怔住,方才看遗书时一直强忍的眼泪,骤然滴落。
盒子里躺着谢星忱的对戒,下面是一张歪歪扭扭的手写卡片,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全力。
“说好陪你过生日,赶上了,决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