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扑面而来是一股湿气。
院中深墨色大缸里的鱼儿不停跃出水面,水面不时泛起朵朵洁白的水花。
青竹旁站着一人影,眉骨间的伤痕在明光下十分明显。
院中忽而进来一人,阿九接过来人手中的黑伞,恭敬说道:“二少爷,您回来了。”
司屿舟刚下班,瞅了一眼自家的大哥,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他转了转眼珠,猛然想起什么,难道大哥找到人了。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阿九,更加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几日一直在医院忙碌,他很少回家,当年他去学医也是大哥支持他去的,顶住了家族里所有的压力。
司凛砚锐利的目光扫视过他,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
司屿舟这才开口说道:“哥,我听说你要认那丫头做干妹妹,那女子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阿九感觉到一道凛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梗着脖子硬是撑着。
司凛砚微微眯起眼睛,思绪带了几分冷寂,“你不会在她那里没讨到什么好处吧。”
这句话刚落下,一下踩中了他的尾巴,司屿舟顿时脸色不太好看。
他哥说话总是一针见血,多余的废话都不肯多说。
这大概是血脉压制,他可是天之骄子,年仅25岁博士毕业,医院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哥我不要面子嘛,死丫头。”他提起她就是头疼,想起她利用自己的事情,恨不得直接打她屁股。
真是个恶魔小丫头。
他正想说些什么,对面的房间传出一阵阵响声,司凛砚率先从右边长廊走了出去,神色顿时也变得着急。
果然她还是回来了,他叹口气,可是大哥与傅家傅清绾有婚约在身。
哥哥唯独在与月姐姐这件事失控。
再等等,等他确定了那丫头的身份再说,因为这种深海虾过敏是司家人的秘密,外界都不知道。
他的父亲最大原因去世就是因为过敏严重,未来得及救治。
——
司凛砚推开门,湿气先后涌入卧室,风吹动着她的旗袍,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肤色莹润透亮。
他想起小时候她的样子,老是粘着他叫他凛哥哥,是个可爱的小哭包。
苏澜月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扫过屋内的布置,苦笑几分,“原来一切未曾改变过,只是我们回不去了。”
司凛砚死死盯着她的肚子,那里曾经有个生命跳动,是他的血脉,可是他却不知道。
雨声渐渐大了起来,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大。
男人的眸色逐渐通红,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孩子…”
苏澜月早已背对他坐着,眼泪止不住流下来,瘦弱的身躯微微晃动。
“孩子是个小男孩,医生说他像父亲。”她说话之时嗓音颤动,“对不起…”
她母亲欠司家太多了,也许上帝是来惩罚她的。
年少相爱,如今鸿雁已断,醉败流水。
她听到他的哽咽声,这是三十多年他的第一次,为了孩子。
司凛砚未曾再为难她,只是冷静看着她,“陪我去一个地方,之后你可以离开这里。”
她立即站起身来,跟上男人的脚步,走出屋外。
他撑起一把黑伞,两人像年少之时再一次走到一起。
往昔的记忆逐渐涌上心头,可是他们之间已经相隔千山万水。
她再次往旁边看去,他地眉眼之间那道淡淡的伤痕令她心里一动。
“到了。”随着他低沉的嗓音落下,她才发现屋内传出一道道念经的声音。
她慢慢走近,里面有大师在念经超度,而那供桌之上有一个崭新的牌位,上面刻着“司倾羽。”
木鱼戛然而止,佛堂中青烟袅袅,缠绕着那牌位。
“司家主,为小公子的法事差不多了。”大师双手合十,眉目虔诚。
司凛砚微微点头,也虔诚相对,“阿九送送大师。”
周围再次恢复平静,她紧紧盯着那个牌位。
“和羽儿说说话,他会很高兴的。”男人情绪莫名不定,“他是司家的孩子,无论生死。”
她忍不住想哭,他竟然连夜为孩子亲手刻了牌位。
她以为他不在乎这个孩子的,而这个孩子本身也有不该出生的理由。
那时他们太过于年轻,相信爱一往无前。
她颤抖摸着孩子的牌位,似乎带了余温,想起那些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日子。
司凛砚默默看着这一切,她其实也爱自己与她的第一个孩子。
对她的厌恶和冷意,他都是装的。
他恨不得将她融为身体的一部分,当年为什么不等他回来呢?
风雨飘摇,火焰摇曳,她的眉眼绝美而又清晰。
他不能再放她走了,就算知道她今天故意出现在酒吧,引他来前来,他下意识就来了。
他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她被迫仰着头看他,细指描绘着他眉骨上的伤痕。
“你当年为何要离开司家,为什么不等等我。”他厉声问道,“苏澜月你究竟有没有心。”
她早已泪眼朦胧,那个秘密永远不能说出口,会直接毁掉他。
她尝试推开他,神情丝毫不在意,仿佛刚才那个人不存在。
神色带了几分讥笑,反而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等你做小三,还是一辈子不见天日,司凛砚你有未婚妻,我们永远不可能的。”
她突然疯狂笑起来,看不出她是装的还是真的在笑。
“我只是一个管家的女儿,如何比得傅家小姐,司凛砚,你到底将我当做什么。”
他没想到她这样看他,当年因为一次训练事件,他命悬一线,只想快些回来见她,没想到家里发生重大变故。
她也毫无征兆消失。
室内温度一点点冷却,他冷然捏着她的下巴,冷冷盯着她这张脸。
“苏澜月你果真没有心。”
他随即放开她的下巴,再也未曾看她。
苏澜月心里是钻心的疼,仿佛末日来临。
她贪婪看着这张脸,最后一次就好。
孩子,你的父亲很爱你。
“阿九,送苏小姐离开。”他说完随即准备离开,却被人拉住衣角。
她瘫坐在地上,语气虚弱,“求你放过她,我替她赎罪。”
莫心对她有生养之恩,身为子女,她逃脱不开。
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哀求声,“求你…”
司凛砚微微转身,一眼就看到她昏倒在地上,没有丝毫犹豫抱起她。
她重量很轻,脸色虚白,一阵风都可以把她吹跑。
而她左手上的手镯格外引人注目,那手镯中有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痕。
他顿时愣住,这不是母亲当年出嫁外婆给的嫁妆,本来是一对,给了大妹妹和小妹妹。
为何其中这手镯在她的手上,小妹的手镯小时候调皮才产生的裂痕。
那是不是意味着小妹活着,她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