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哭流涕的皇帝说着说着彷佛想到了什么,心有所感地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冷酷气息的程祈安:“你,你是谁?又为什么要替将军府报仇?”
“我记得当年他膝下血脉全死了,一个都没有剩下,哈哈哈。”
他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狂躁:“你根本就不是想为将军府报仇!只是跟朕一样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稳定民心罢了。”
“不要杀朕,朕可以帮你,你想要皇位,我现在就下旨禅位给你,名正言顺,你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底下的臣子疑心、百姓诟病,只要你放了我,如何?”
程祈安眸子黑沉的似乎要滴出水来,他沉默不言,眸底深处弥散着一种悲哀,握剑的手加紧了力道,皇帝的脖颈上霎那间又多了一道流血的伤口。
这就是将军府誓死效忠的皇上。
就连明知道皇上要落下屠刀还保持初心,不愿起兵反抗的母亲和舅舅心念念的君王。
为了自己的性命,拱手让出了楚家世代守护的江山。
他神情漠然,薄唇轻启:“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到地狱去向将军府的冤魂赎罪吧。”
眼看着程祈安就要挥剑斩下皇帝的首级,宋挽卿连忙出声喊住了他。
“不要,祈安!”
皇帝不能就这样死了,正如他所说,若是他今日死在大殿上,程祈安无论如何正义都会保受世人的误解和谩骂。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背后陷入温香暖玉的怀抱,程祈安眼中恐怖的杀气逐渐消失,猩红的瞳孔变得清明,他哑着嗓子轻唤了声:“娘子。”
男声沙哑温柔,让人心尖发颤,又似许久没有喝水的旅人,干涸的让人无端心疼。
宋挽卿把头依靠在他的笔直的背部,低声诱哄道:“相公,我在,你现在不能杀他,杀了他,你和追随你的人就永无宁日了。”
从古到今,谋权篡位者,从来躲不过骂名。
她的祈安,干净而纯粹,不应该,也绝不能够因为一时冲动背负起原本属于他的污水。
“祈安,祈安,祈安?!”
皇帝反反复复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神情癫狂:“好熟悉的名字。”
他眼里涌出泪水,看着程祈安脸上与前皇后五分相似的眉眼,满脸的难以置信:“你是她的孩子!”
“前皇后之子,楚祈安!”
“你是,我,我的皇兄?!”楚锦宁忘记了哭喊,宽阔空荡的大殿中一时之间变得静悄悄的。
宋挽卿点点头。
纪淮川不敢置信地看着程祈安。
皇帝笑着笑着,看着程祈安的目光里是赞赏,又是恨:“报应报应。”
“既然是我的孩子,那我便把这皇帝的位置给你又何尝。”
“锦宁,去拿笔墨,我让位。”
楚锦宁站起来便打算去台上拿毛笔和玉玺。
程祈安眸子冰凉:“不必了,我对你的皇位不感兴趣,你向天下发出罪己诏,澄清当年将军府之事。”
宋挽卿美眸圆瞪:“相公,你努力了这么久。。”
程祈安揉了揉她的发,低语:“就是努力了很久,所以接下来的时光我想陪着你。”
“至于这皇位......”
两人把目光双双投向了后面的纪淮川,异口同声道:“你来?”
纪淮川全程看下来,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真真实实的局外人。
他沉吟片刻,黑眸望向程祈安,道:“你真不要这个位子?”
程祈安挑眉,修长的手揽过宋挽卿的腰,眸光闪烁着得意的光。
“此生,和娘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常伴将军府足矣。”
纪淮川唇角下扯,真想暴打这小子一顿,他压下心中暴走的郁气,沉声道:“行,此后你便是护国大将军。”
又望向宋挽卿,声音变得柔和了几分,“挽卿,封为长公主。”
第二日,皇帝发布罪己诏,退位让贤护国将军纪淮川。
新帝登基,厚待皇子公主。
太子殿堂闹事,刺杀新帝,毙于朝堂之下。
纪淮川顺理成章地坐上皇位,程祈安也被封为护国大将军,重新拿回了曾经的将军府。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牢中除了死刑犯皆被减刑,粮食赋税减免三年,另外也翻了前朝不少案子。
将军府便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大的一宗冤案。
先帝听信谗言,为了一己私欲陷害忠良,让将军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惨死,如今新帝公允仁慈,为将军府复名。
老将军墓碑被重新修缮,他的牌位也被供奉于皇室宗祠以示荣耀。
程祈安望着眼前重新变得恢宏的将军府,一双眼中浸满复杂的情绪。
“怎么不进去?”宋挽卿上前挽着他的手臂。
“我有些不敢。”他看向身边的女人,毫不犹豫地说了实话,“我怕爷爷怪我,这么久了才回来。”
宋挽卿怜惜地看着他:“爷爷不会怪你的,说不定他还会高兴,你带了个这么漂亮的孙媳妇回来。”
她指了指自己,满眼得意。
大宝二宝也在此时跑过来:“爹爹娘亲!”
他们刚刚被接到京城来,如今看什么都是满脸新鲜,程月溪拉住宋挽卿的衣袖开心道:“娘亲,那边有卖糕点的,是和我们以前家里完全不同的口味呢!”
“对呀,以后我们就住在京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宋挽卿摸了摸程月溪的头,拉着她看向眼前的将军府。
“真的吗?”程月溪一脸惊喜,又去叫旁边的哥哥,“哥哥,我们能住这么大的新房子了耶!”
程斯泽相较于妹妹就要沉稳得多,只一双眼睛里透着些开心:“谢谢爹爹娘亲。”
他知道,能够住上这样的屋子,爹娘付出了许多。
宋挽卿感叹于他的懂事,重新转头看着程祈安道:“相公你看,爷爷若是知道你不但带了我回来,还带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肯定会很高兴,不会怪你的。”
程祈安看着眼前的一大两小,心中熨帖:“我们回家看看吧。”
说着,他推开厚重的大门,带着三人走进去。
纪淮川早已经派人提前将府中里里外外打扫了几遍,也配备了些丫鬟仆妇,所以院中一切皆整洁如新,井井有条。
“见过将军,夫人。”穿着统一的侍女朝他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