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从小看着苏郁长大,她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其背后代表的意思,她一眼看透,傅夫人眼底渐渐蓄满了泪,哽咽着问道:“为,为什么?”
傅夫人不能理解儿子与儿媳的这种做法。
要知道当初他们两个这段婚姻来得有多不容易,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当妈的,心里最清楚!
……
苏郁毕竟和傅远清有过一段婚姻,虽然到最后人没了,可名义上她还是傅长渊的嫂子,现在小叔子要娶嫂子,在寻常百姓家里,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何况是生活在镁光灯下的傅氏集团。
傅长渊第一次说要娶苏郁,便遭到了傅老爷子和傅董事长的反对。
任何事情傅长渊都会放弃。
唯独苏郁。
他不想!
傅长渊从小顽皮好动,但聪明嘴甜,很少让傅家长辈操过心,从懵懂年岁到三十而立,人生旅途一路太平顺遂,这样不让人操心,又不出彩的人生在庞大的企业家族面前是渺小的,无法印在旁人眼底,甚至是父母的。
傅长渊在他们眼里很乖巧。
也就是那一次,让傅董事长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儿子。
傅长渊他他他,他……一哭二闹三上吊!
“爸!我要和苏苏结婚!”
“你说什么?你脑袋被野猪踢了吗?她是你嫂子!”
“爸,你就是老顽固!大哥已经没了,她就不是爸妈的儿媳,不是我的大嫂,苏苏就是苏苏,她谁也不是,她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我想追求她,我想跟她结婚!”
“你做梦!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死了那条心吧!”
“你不同意?”
“同意……哼,除非我死!”
“好!不用你死,我先死!我死后就能看见大哥了,我就告诉他,是你不让我照顾苏苏!”
“让你照顾,也没让你娶她啊!”
“我喝药了!谁都别拦着我!”
傅长渊从身后掏出一瓶农药,拧开瓶盖,对准瓶口就要一饮而尽,紧要关头,傅长渊手里的农药被一旁的管家抢走了。
傅长渊哼了哼,解开皮带往高处一挂,伸着脖子往里钻:“我,我上吊!”
管家赶紧跑过去,抱住傅长渊的大腿往上拖,哭道:“少爷,从你出生,我就认定你是我儿子!现在儿子要死了,老子我也不活了!”
傅董事长:“……??”
头顶莫名有点绿。
傅长渊见上吊不成,就跳楼,跳楼不成就喝药,喝药不成,就上吊,上吊不成……反正他也累了,把门一关,冲外面喊道:“我绝食!!!”
傅家鸡飞狗跳。
傅母坐在沙发里哭,管家站在沙发后面哭。
傅董事长越看越糟心。
最终,以傅长渊绝食一小时为告终,傅家所有人举双手双脚答应傅长渊可以娶苏郁,至于小儿子怎么追嫂……追老婆,傅董事长懒得管。
等到小两口结完婚,他就麻溜儿把这个孽子拎到傅氏总裁的位置上,让他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对付生意场上的对头吧。
傅董事长做完交接后,便急吼吼地带着老婆周游全球。
他觉得再不跟老婆培养一下感情,头顶始终有一顶帽子悬着。
直到今日,大家才知道这小两口的婚姻状况。
傅董事长沉吟片刻,先抬眸看了眼傅夫人,见妻子神情悲怆,眼睛哭得红红的,目光一直落在苏郁身上,眼底蓄满心疼。
他敛了敛眉头,转眸看向自家妹妹,表情极其严肃,沉声道:“傅连仙!这里是小渊的灵堂,不是让你扯这些家长里短的地方。”
胖女人叫傅连仙。
傅董事长的三妹,年轻时性格就极其泼辣,哪怕到了中年,性格不但没有收敛,还有点顶风作案的嫌疑。
傅老爷子,她亲爹,都怕她。
所以傅董事长在傅连仙眼里就是一根豆芽菜。
她叉起腰,高耸的胸脯,宽阔的肚皮,有一种力拔山兮的架势:“大哥你少在这儿马后炮了!刚才你怎么不阻止我啊?还不是想听我说完!”
傅董事长气得仰倒:“……”
傅连仙哼了哼:“别用完就丢啊,我说这些也是为了大哥大嫂好,我要是不说,你们还要被这个苏郁给骗了,多亏你们没有第三个儿子,如果有,过一段时间,她是不是还要跟另一个结婚啊?”
一旁的傅老爷子听了许久,脸色不是很好看。
“傅连仙。”
老爷子粗粝沙哑的嗓音响起。
傅连仙舌尖顶了下嘴角,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爸……”
傅老爷子抬手拍了下轮椅扶手,怒吼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啊?在外面你是一点脸面也不给你老子留,哼,怎么说你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在小渊的灵堂里插手你大哥的家事,手伸得够长的!你长这么大,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一点规矩都没有!你是铁了心想让傅家难堪是不是?”
傅连仙死不承认:“我可没有!爸,你也和大哥一样,都是马后炮!刚才你们怎么不说话,等我说完了,一个个都跳出来说我的不对!现在小渊没了,苏郁还在这儿跟窜天猴一样上蹿下跳,演戏给你们看!我不在乎你们,可我在乎小渊,我不能让小渊死不瞑目。”
苏郁捏紧拳头,认真道:“阿渊没死!”
傅连仙白眼都飘到天上了:“啊对对对,他没死,那你喊他一声,你看他答不答应你!”
苏郁被气得眼睛通红,盯着傅连仙看了许久。
她沉了一口气,扭头抓住傅长渊的衣领,凶巴巴地说道:“傅长渊,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跟你离婚!”
“…………”
灵堂里鸦雀无声。
回答苏郁的是一阵沉默,躺在冰棺里的傅长渊双眼紧闭,声息全无。
“傅长渊!”
苏郁继续喊。
“傅长渊——!你起来啊——!”
“傅长渊——!”
苏郁美眸里蓄满了泪水,多到溢出眼眶,一滴滴落下,砸在傅长渊的额头上,眼皮上,脸上,嘴唇上,眼前的画面被泪水模糊。
苏郁抬手抹掉,傅长渊的脸再次清晰,但很快画面又附上一层朦胧。
众人看见这样的画面,纷纷摇头。
疯了!
是真的是疯了!
傅董事长吩咐身边的小辈:“去找个医生过来。”
“好。”
小辈转身穿过人群离开了。
傅连仙看见这样的画面,觉得好笑,呲牙道:“看吧,他回答你了吗?装!你继续装吧!”
忽然,有人问:“怎么这么吵啊,菜市场吗?”
灵堂很安静。
所以这句话大家听得都很清楚。
很快有人回答:“不,不是菜市场,是灵——”
说话的人原本在吃瓜,听见有人好奇问是不是菜市场,他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人是傻瓜吗,闹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是菜市场还是灵堂。
可转念又一想,对方可能是过来凑热闹的。
他见没人回答,就随口说了一句,只是话刚说了一半,就发觉不对劲。
怎么感觉声音好像是从冰棺里传出来的。
男人下意识回头——
傅长渊睁着眼睛。
“哎呀,我的妈呀!诈尸了!”
他吓得浑身发抖,一蹦三丈高,尖叫着躲到人群里。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傅长渊。
傅长渊眨眨眼睛:“……”
众人眨眨眼睛:“……”
傅长渊又眨眨眼睛:“……”
众人也眨眨眼睛:“……”
就在大家眼睛快要眨抽筋的时候,刚才请医生的那位小辈带着医生回来了。
他拨开人群,让医生走到前面,一边走一边还急切地说:“我哥哥去世了,我嫂子承受不住打击,精神方面有点迷问题了,您快给她看看吧。”
医生走进人群,来到冰棺边愣住,有些傻眼:“你让我看哪个?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小辈:“当然是我嫂子啊。”
医生喃喃道:“我咋觉得你哥哥看起来挺严重的。”
小辈来到医生身旁:“怎么可能,我哥已经去去去、去去……唉我去!我眼瞎了吗?难道……我也精神分裂了……?”
他抓住医生的胳膊晃了晃,呆呆道:“快,快给看看啊。”
医生摇头:“我只会看精神病,不会看诈尸啊,术业有专攻,我觉得这种情况你们应该请个道士回来。”
医生给出一个诚恳的建议。
傅长渊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是谁,头发乱糟糟的,瞪着两只眼睛,一双冰凉的手正掐在他脖子上。
傅长渊愣住:“……”
小妹也没说回到身体里之后会看见女鬼啊。
苏郁呆呆望着,眼泪无声落下,她哭着哭着忽然抿唇笑了一下,抬手捶了下傅长渊的胸口,哭笑道:“你死哪去了——!?”
我靠!
是我媳妇儿!
傅长渊回过神,连忙伸手握住苏郁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冷,指尖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连忙放在嘴边,轻轻哈气给她暖手,然后说道:“苏苏,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苏郁垂眸望着他,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苦尽甘来的眼泪哪能那么容易止得住。
一瞬间,她就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傅长渊抬起手,终于能如愿帮她擦掉眼泪了:“别哭了……”
哭得我心疼。
苏郁眼泪越落越凶:“……”
傅长渊顿了顿,缓缓说道:“那……再哭一小会儿?”
苏郁抬手打了他一下,一本正经地问:“小妹呢?”
“还在国外。”
“阿渊,其实是我……”
苏郁还没说完,傅长渊抬起修长的手臂,扣住苏郁的后脑勺,微微用了点力道,带着她俯身靠近自己,他小心翼翼地在妻子的唇角落下一吻,亮晶晶的眸中有狡黠和小得意。
他说道:“我都知道,你一直爱的是我。”
苏郁惊了下,想要挣扎起身:“……”
傅长渊哪能让她走,撑起头又在妻子另一侧嘴角亲了下,柔声道:“我也爱你,苏苏。”
你也要知道。
被忽略的众人:“……”
你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英勇无敌的小姑娘再次现身,瞪大眼睛:“姐姐,姐夫,要不你们出来再亲呗,冰棺租一天挺贵的。”
一切雨过天晴。
三天后,江暖踩着一路的风和日丽下了飞机。
接机的是傅长渊安排的司机,至于他为什么没有亲自来,傅长渊说他很忙,一天二十四小时忙到脚不沾地。
唔,因为在床上。
可不就是脚不沾地嘛!
江暖对他们两人的感情进度一点都不关心,她此时站在出站口,从她身边路过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眼中纷纷晃过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