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督军洪祥瑞带着副官几人来陆公馆看望陆岳霆。见他胳膊还绑着绷带,脸上挂了彩,洪祥瑞也诧异,这个孟志豪怕是真疯了。
别看洪祥瑞如今是督军,当初他可是陆岳霆父亲陆战霖的手下,能坐上督军的位置,陆岳霆的大伯陆战英也是帮了忙的,所以,在陆家面前,洪祥瑞仍有几分忌惮。
督军要替陆岳霆出气,却被他拒绝:“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您了。”
若真是洪瑞祥帮陆岳霆去办,还能好点儿,不至于没个轻重,但凡陆岳霆要自己解决的事儿,洪督军便知,无论结果如何,他要做好以防万一出意外,帮陆岳霆兜底儿的准备。谁让这小子是自己恩师的亲儿子呢。
而孟兰早就心急如焚了,她比孟志豪清楚即将面临什么,沈会长气得坐在办公室里抽着雪茄,孟兰和孟志豪不敢多有微词,将事情告诉了沈会长。
见沈会长脸一沉,孟兰也害怕起来,哭着哀求:“老爷,要怪就怪我,怪我心疼咱们千语受了委屈心如刀绞,怪我小肚鸡肠,看到千语被冷落,心里难受呀!”
“真是妇人之见!”沈会长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沈会长本想断尾保命,舍弃孟志豪,可孟兰看出了会长的心思,要死要活的,还让沈千语也帮着她舅舅说情。
沈会长打了个手势,让孟志豪来到他面前,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扔在孟志豪面前,孟志豪、孟兰和沈千语都愣住了。
“这……这是干什么?”孟志豪不明白。
“哪只手打的陆岳霆?”沈会长问。
突然,孟志豪、孟兰和沈千语似乎明白了什么,孟兰忙拉着沈千语离开了书房。母女俩刚走出书房,片刻,只听里面传来孟志豪惨痛的嚎叫声。
孟志豪右手的拇指被沈会长一刀砍了下来,沈会长拿起手帕踩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孟志豪疼得捂着自己的手,在地下打滚儿,沈会长叹了口气。
“这点儿出息!要命还是要指头呀?滚!”沈会长用手帕将孟志豪的拇指包了起来。
就在陆岳霆思考,该用什么方式要了孟志豪的命时,沈会长先一步,来到了帅府登门拜访。
陆岳霆猜到沈玉坤为何而来,但他没想到,沈会长对孟志豪的事,只字未提,开门见山亮出筹码称,陵海商会第二十五次大会刚刚结束,在他的提议下,决定拨款十万大洋给陆岳霆的部队,扩充军饷。
陆岳霆一听,忍不住笑了。
“沈会长果然眼界高深,不愧是商会的群龙之首。”说着,陆岳霆看了看自己右臂的白色绷带。
沈会长一看,接着说:“岳霆,实不相瞒,前几日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要我说,孟志豪呀,你想怎么办随你,只是,毕竟他也算念儿的舅舅,自家人要是落得个你死我活的地步,让外人知道,实属难堪。”
说罢,沈会长掏出带血的手帕,摊开在陆岳霆面前:“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我沈玉坤个人,再给部队出十万军饷,你看如何?”
当天,孟志豪就被降职,原本这个巡捕房的总探长,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普通探员,连个小队长都算不上。
陆岳霆回到陆公馆,刚进卧房,就将胳膊上缠着的白色绷带拆掉,沈念端着汤进了屋,看着陆岳霆拆绷带,一脸不悦地将汤递给他。
陆岳霆看着手里的汤碗,没有喝,放在了旁边桌上。
“怎么不喝?”沈念问。
“怕你给我下毒!”陆岳霆答。
“陆岳霆,你答应我会杀了孟志豪的,你出尔反尔!”沈念气愤。
“杀了可就不值钱了。”陆岳霆走过去要抱沈念。
沈念一把推开陆岳霆,愤愤道:“这次不除孟志豪,你就不怕他怀恨在心,伺机而动吗?”
“就凭他?一个普通小探员?沈念,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了?”
说着,陆岳霆又上前,不由分说便强行将沈念往怀里抱,沈念拼命挣扎反抗,两人好似要打个你死我活一般,可女人的力道无法和男人抗衡,更何况是上过战场的少帅。
陆岳霆仅凭一只大手,就将沈念双手手腕交叠在一起举过她头顶按在了墙上,这下,沈念再无反抗之力,她等着陆岳霆。
“沈念,你恨孟志豪,肯定不是因为他给了我气受,你就这么想让他死?为什么?”
陆岳霆的话问得沈念根本无法回答,她总不能说,自己根本不是沈念,而是来向沈家报仇的黎家大小姐黎慕荷。
“能为什么?当年我娘带着三岁的我被赶出沈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饿了挖野菜,渴了喝雨水,无论四季,那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日子,孟兰和沈千语恐怕想都不敢想!可我娘有什么错?要不是被孟兰赶出家门,她也不至于这么早病逝。”
“所以,沈玉坤是因为有愧于你和你娘,才让你进了沈家大门?”
陆岳霆问道,三月前,在所有人看来,沈会长可是兴高采烈让沈念回了家的。
“我爹信菩萨,一有空就去庙里求神拜佛,我回来以后,他偷偷找师傅算过我的八字,结果师傅告诉他,我是他的财神,万万不可拒之门外,且要好生供着!”
说到这儿,沈念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他居然信了,哈哈哈哈!”
“师傅?什么师傅?庙里的师傅?”陆岳霆眯眼看着沈念。
沈念笑道:“他信什么师傅我就请什么师傅,直到他信为止!所以,我可是沈会长的财神爷,你最好对我客气一点儿。”
可陆岳霆依然没有松开沈念,无论她如何挣扎。
“你猜,这种鬼话,你爹能信多久呢?如果有一天他不信了,怎么办?”
陆岳霆让沈念一点儿也占不上便宜,他要沈念听他的话,要压在沈念头上,他要成为沈念的天,让她离不开他。
沈念不在乎沈会长是否信她,只要她一天是陆少帅的夫人,沈会长就算不信,也不敢和沈念翻脸。
沈念笑了笑,自己仍被陆岳霆按着手腕顶在墙上,她抬起腿缠在陆岳霆腿上,活脱脱一个妖孽。
“是啊,我怎么没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爹不信我是他的财神了,那我就只有你了!”
陆岳霆松开手,搂住沈念,沈念被陆岳霆松开后,她用双臂环住陆岳霆的脖颈,两人看着对方片刻,吻着彼此,吻得热烈,吻得不安好心,也吻得各怀鬼胎。
陆岳霆看出了沈念回到沈家的目的,沈念知道瞒不过他,就半真半假地承认了一半,但她不是沈念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败露。
被陆岳霆折腾到了后半夜,沈念趁着他沉沉睡去,独自来到了卧房的阳台上。不知什么时候,绵绵细雨悄悄落下,秋夜里寒凉的冷风灌进沈念的睡袍中,她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沈念伸手接着细雨,不由得回想起,在战地时,真正的沈念死的那天,下起了那一年的第一场雪。
黎慕荷与沈念都是军营的护士,她们正是在烽烟四起的地方结下了情同姐妹的情谊。同龄的两个女孩儿总会在空闲时,一起去村民种的地里挖土豆,去杂草丛生的林间摘野果;她们用狗尾巴草编织草环,为对方戴在头上。这便是在战地最美好的记忆了。
“下雪了,慕荷,快来看呀,下雪了!”沈念喊着。
黎慕荷从营帐中跑出来,看着白茫茫的一片,还有从天而落的雪花,慕荷伸手去接。
“不知道林献河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慕荷叹气。
沈念神秘兮兮地笑了:“林献河林献河,三句话就不离林献河,下次,不如和他一起去打仗。”
如果这雪不会化,黎慕荷定会留一片雪花,等林献河回来送给他。可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怎么也留不住。
就在慕荷与沈念在大雪中开心地砸着雪球时,军营遭到了空袭,一颗炸弹在她们身边炸开,将美好的画面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