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云笙,你把菩提的整个未来担在自己肩上,我会心疼的”,楚云裳笑眯眯的站起来,在她办公桌对面停下,把手指间捏着的一张塔罗牌摁在桌子上,划过去。
“掀开看看”
秦殊却突然敲了敲椅子边,站起来走向门口,他带着皮手套的手搭上门把,头也不回的道,“这次行动派我去,我会把人带回来。”
说完他就打开门走了。
云笙沉默着掀开桌子上的牌,是一张正位权杖六!
楚云裳手指点着牌的中央没有动,身体却从办公桌的对面划了个圈,踱步到办公椅背后,散开的栗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一股茉莉花香钻入云笙鼻尖。
她抽了抽鼻子,“你又用我浴室的东西了?”
“亲爱的,你这几天都没来我这,只能我去找你啦!”楚云裳伏在她的椅背上,云笙只感觉肩头一重,充满存在感的茉莉花香萦绕在身边。
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那搭在牌上的指尖。
“昨天晚上,你算的是逆位权杖九”。
楚云裳沉闷的笑了笑,收回牌上的指尖,一只手摁着椅子上女人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捻起她垂落的长发在手指上打着圈圈。
“逆位权杖九,牌面故事是一个头扎着绷带的受伤壮汉靠着长杖,毫无畏惧的等待敌人的下一波进攻,而身后伫立着八根权杖是他的倚靠,正位代表的是重整形式的时机和预防可能出现的危险,而逆位,是无法应对危险,运气丢失,再次受伤。”
“而正位权杖六却相反,”楚云裳顿了顿,“无论怎么说,秦殊都是个有着绝对掌控局面能力的人。”
“嗯?”云笙疑惑的半抬头,侧眸看她,“怎么说?”
楚云裳玩弄头发的手停下,挑起身前人的下巴,满意的看着她眼里自己的倒影,才继续开口,“正位权杖六,牌面故事是描述一位红衣男子作为英雄,头顶花环,身骑白马,在支持者的簇拥下凯旋而归,逆位是指无法按照预期进行,而正位,是代表目标达成。”
“这张牌好似战车的小阿卡纳版,不过胜利的意味更加明显。”楚云裳唇角的笑不断上扬,“所以我说,秦殊这个人的个人权重很高,命运之轮是很少有这么大波动,并且反差这么大的。”
“云笙,你知道的,命运之轮,从没出过错,”她在面前人的唇角轻啄了一下,“宝贝,我昨天说了,是有转机的。”
“所以放松一下好不好?”她又低头蹭了蹭,“你这几天精神紧绷,都没多陪陪我……”
云笙没躲,甚至抬头迎了上去。
两人亲昵的贴在一起,折腾了半晌,云笙的衬衫皱褶不堪,一向严谨到连最上面的扣子都扣好的人此时脸颊泛红,呼吸不稳,缓了一会才哑着声音问她,“当初留下秦殊,是你的主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
楚云裳坐在办公桌上,手指在脖颈间的红痕上慢慢抚摸,闻言只是撇了撇嘴,“不知道,命运之轮算不到现在,更何况,他当时半死不活的,送过来的时候凌郁也不在,我都怕他死在咱们菩提。”
“那时候他要是死在菩提,咱们菩提估计得摊上不小的事,所以我当时也犹豫了。”
“但你还是说服我接收他”,云笙把扒拉到桌边的茶壶拎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为什么?”
“不能说,亲爱的,”楚云裳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你问过我好多次了。”
云笙端茶的手停了片刻,但还是慢慢的递到唇边,一饮而尽。
“哎呀,小云笙”,楚云裳一见势不好赶紧转移话题,从桌子跳下来,为她整理好衣裳,赔笑着,“咱们下去吃饭吧,这都快中午了。”
“你搞得人家腰好疼,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云笙有些哭笑不得,被隐瞒了这么久,她自然也明白不能说肯定是有逼不得已理由,早就不生这家伙的气了。
可楚云裳对此却很敏感,这让云笙很苦恼,但最后她还是顺从的跟着这人下楼吃饭去了。
一楼的餐桌已经坐满了人,苏布招呼着她们两个入座,“王姨今天做的糖醋鱼,可好吃了!”
云笙却望向沙发上蜷缩着的人。
秦殊像是大病初愈一样,眉眼间本是艳丽之相,却因病容添了几分苍白和颓靡,碎碎的短发挡了他半边脸,只留了唇瓣的淡红色点缀其间。
他懒洋洋道,“我吃不下去,你们谁有空帮我冲杯暖胃冲剂。”
“呵,”凌郁坐在顾宝身边笑骂一句,“知道自己身子好不干净还出去糟蹋自己,我的药都帮不了你多少了。”
“能活着就是好的”,秦殊淡淡回答,他好像天生不懂死亡的概念,不紧不慢的细数着日子。
大门推开,十九岁的白衣少女缓步走进来,细白手指绞着长发,对他们淡淡一笑。
一只乌鸦从门口飞了进来,扑扇翅膀落到沙发椅背上,开始不断的抖落身上的水珠。
秦殊眼疾手快的将鸟摁了下去,卡着它脖子拎到面前,警告似的点了点鸟喙,扔了出去。
马良从陆柔柔身后窜出来,惊得“啊”了一声,看清秦殊的动作后,不满的喊道,“你对我的造物轻点啊!”
“终于回来了啊”,云笙将夹着的鱼肉塞进嘴里,抿了抿鱼刺吐到另一边的盘子里,侧眸看了她们一眼,“柔柔,吃了吗?”
少女把挎包扔到茶几上,咯咯笑了一声,“吃了,云姐。”
“我跟你们说,马良那家伙,他昨晚上吃了三根冰棒和一个冰激凌,晚上还跟我一起吃了新疆米粉,一早上都在往厕所跑”,陆柔柔走过去揉了揉顾宝的头,“所以我们才来晚了嘛。”
顾宝也跟着笑,仰头看着她。
陆柔柔抬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傻孩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还笑?”
七岁心智的孩童心大的要命,高高兴兴的拿起茶点递给她,“姐姐,吃吗?”
“不了,你自己吃吧!”
马良在她们身后哭笑不得。
凌郁这时候借了句话茬,“回头给你开点药,让你的屁股舒服些。”
“你大爷!”
两人本就是互看不顺眼,仅靠着平时组织交流的“塑料友谊”维持着,至于为什么相看两厌,还得从马良刚进组织说起。
马良,异能神笔马良,他本人对自己名字是挺讨厌的,因为这完全暴露了自己异能,导致自己从小就被嘲笑异能弱小,限制过大。
直到异能进行二次进化后才好过了一些,而捡到他,引导他加入菩提的人是云笙。
云笙把当时遍体鳞伤的人领回去,交给全组织的唯一医生凌郁。
可凌郁虽然是个医生,梦想却是当个心理医生,因为他的异能是意识解析,可以读取物体或者活体的记忆,而恰好,一个拥有悲惨童年的马良落入他手里。
他动不动就去找这个开朗乐观的小男孩谈心,导致人家天天找个小黑屋躲着,让云笙一度怀疑这小屁孩是不是得了抑郁症。
直到知道凌郁的志向之后,她沉默着将凌郁暴打一顿,让陆柔柔过来领走了“开朗乐观”的小男孩。
自此,两人的梁子结下,见面就掐。
…………
早在陆柔柔讲马良黑历史的时候秦殊就溜回了房间。
窗户是开着的,他默了片刻,尝试着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林虔?”
窗后飘进来一只阴天娃娃,里面传出一个御姐音来,“他们告诉我的。”
话音刚刚落下,周围霎时间燃起一簇簇的鬼火,无数面目狰狞的厉鬼密密麻麻挤满整个屋子,本是暖洋洋的大中午,却阴暗如傍晚一样。
秦殊:“…………”
厉鬼裹挟着阴冷的寒气呼啸而来,好似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
秦殊本就着了凉,身子体弱,突然被寒风冲了一脸,忍不住呛得咳了几声,脸色苍白如雪。
他抬了抬手,“你想让我死在这吗?林虔?”
“让它们出去……”
阴天娃娃在空中转了两圈,鬼火慢慢消失下去,阳光暖烘烘的照在身上,他叹谓一声,一屁股坐到懒人摇椅上,半眯上眼。
“你来找我干嘛?”
林虔最厌恶这家伙一副懒散的模样,闻言声音里都带上了冰碴,冷冷道,“你七年前突然失踪,跑到这个小组织来,到底在想什么?”
“不必多说,我懂”,秦殊幽幽叹息,“你只是舍不得我罢了……”
林虔:“……”
“秦殊,你特么说点人话不行吗?”她知道这家伙的嘴噎死人不偿命,但还是没办法对垃圾话视而不见,更何况她只是用了个阴天娃娃过来,没办法揍这个家伙,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你应该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岁殃真的是你杀得吗?”她问道,“你当初把我支去欧洲,回来就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我几乎把周围的几个城市翻了个遍,到处找你的踪迹……呵……原来……就在我眼皮底下……”
秦殊难得的从烂透了的心肝里扒拉出点良心来,“林虔呐……要不……”
阴天娃娃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似乎在等他还想说什么,但只等来了一句屁话。
“你把我上交给涿鹿,换几百万赏金?”
林虔气的磨了磨牙,“谁稀罕!”
“我特么就是逐鹿组长,又不是任苒内个穷鬼,看不起谁啊?”
这家伙满脸虚弱,明明一副病歪歪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恨不得活刮了他。
秦殊说:“是是是,林大组长乃是逐鹿首富!”
阴天娃娃的头突然“砰”的一下炸了。
“啊?”秦殊噎了一下,“这丫头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搞炸脑袋这套。”
…………
逐鹿。
林虔气的捏碎了手里的符篆,脸色难看的要命。
她瞪了面前人一眼,“你在这幸灾乐祸什么?”
黎妄站在窗边,嘴角沁着意味不明的笑,慢悠悠的道,“看来他还挺有活力的,菩提给他养的不错。”
秦殊藏了七年,呛死人的功力倒是丝毫没减。
林虔心想,干脆让那混蛋自生自灭算了。
“你不把他带回来吗?”
黎妄思绪放空,金丝眼镜下的桃花眼里含了些浅淡的疯狂,闻言思绪才慢慢回来。
他缓过神来,“让他在外面待着吧,别去强迫他回归逐鹿。”
“嗯?”林虔察觉到不对,“你确定不带他回来吗?”
黎妄抬步朝着门口走去,他今日没有束发,耳边的头发顺着他低头的弧度成了一个小小的隔阂,林虔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觉得他好像有点开心,又好像有点难过。
“林虔,你留在逐鹿。”
“围剿行动我和任苒去。”
林虔一怔,蹙眉:“你是因为秦殊才突然改变主意?”
“对,”黎妄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要是没有秦殊,我是不会去的。”
“你跟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初他失踪之后,你那两年干了什么你忘了吗?”她语气里有些狠厉和压抑着的愤怒,“你别告诉我戴上眼镜,你就能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假模假样的当个正常人?”
“你真的能放过秦殊?不会杀他?”
黎妄一直没有理会她,径直离开这间办公室。
那些话仿佛与他无关一样,气息没有丝毫紊乱,刚到一楼大堂就发现几个员工在布置灵绞灯。
灵绞灯,顾名思义就是灯罩的形状是如同丝线一般拧绞在一起,这种灯够亮,但并不常见,他疑惑的问,“谁让你们换的?”
闻声,摆弄灵绞灯的员工吓了一跳,茫然道,“任大人说一楼太暗了,让换成亮点的,后勤那边就推荐了这种灯。”
黎妄眼底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讽。
员工怕不合他意,心惊胆战的问他,“大人,这灯,还安吗?”
也不怪人家心惊胆战,黎妄这几年名声确实有点回升,变成了一个绵里藏刀的笑面虎,但本性没变,谁知道触他霉头自己会怎么样?
万一,要命呢?
员工迟迟等不来回应,额头沁出了几滴汗珠,咬咬牙刚想开口,就听见一句让他如释重负的话,
“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