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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寇袭来的时候,罗老安人正在打瞌睡。半梦半醒听到喧哗,因对儿媳妇渐渐放心,她只皱一下眉,等儿媳妇处理了事情,还她一片清净。宋婆子陪着她,却不很敢打盹儿,将车帘子小心撩开一道缝儿往外瞧。一看不打紧,一声尖叫卡在了嗓子里,急得去推罗老安人。

车上主仆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妙,罗老安人喊道:“快看你们老爷在哪里,他可不能出事儿!”

让老安人欣慰的是,儿子也想着她,正灰头土脸的往她这儿爬呢。

罗老安人此生,对“生了个儿子”这件事情分外感激的情况只有两次:一、丈夫死了;二、就是现在。

第一次,她抱着儿子,免于改嫁、免于将家业交给贺家本家族人,觉得这儿子没有白生。第二次,儿子这么危险的时候能想到自己,她便觉得这个儿子没有白养。罗老安人满心感动地抱着儿子的胳膊:“我没事儿……”母子俩还互相安慰了两句。

可有时候,感动是当不了饭吃,也不能挡灾的。场面太乱,贺敬文将身掩在母亲身上挡着,眼瞅着一根大棍劈了下来,不死也要脱去半条命。贺敬文闭紧了眼睛,心里哀自己壮志未酬身先死。罗老安人不由惊声尖叫:“救人——呃……”

却是儿媳妇隔着三丈远甩了一支铁筷子来,将那持棍的贼人给捅翻了。老安人的尖叫哑火了,贺敬文犹紧闭双目,等了一阵儿身上不见疼,才睁开一眼。一看,顿时吓得双腿一软——“娘娘娘娘娘娘,死死死死,死人了啊!”

可不是,这一下儿忒巧,叫韩燕娘特意镖她都不带这么准的,好死不死戳人太阳穴里了。贺敬文没两眼一翻厥过去已经是表现出色了,哆嗦着爬了起来,扶着罗老安人,也不知道往哪里躲,忽然又想起来:卧槽!我儿子闺女呢?

等一番忙乱过后,老婆已经稳住了局势,贺敬文整个过程的表情都是“=囗=”这样的。张老先生过来给他支招,他也浑浑噩噩地照办,老安人催他找儿女,他也跌跌撞撞去行动。

贺瑶芳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眼熟的脑袋,很想哭给他看。哪家遇到了土匪,是老婆在外面开片,老公在后面哆嗦的啊?!啊?!贺丽芳已经扑过去抱着亲爹的脑袋哭了起来:“爹啊——”刚才要端大姐的架子安抚弟妹,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可算是见着家长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被长姐一哭,贺瑶芳想起重生以来种种倒霉,绷不住也扑上去哭了,父子四人哭作一团。

还是贺成章比较靠谱一点,哭了一阵儿,爬起来抹抹眼睛,推推他爹:“爹,别把娘一个人扔下边儿啊。”

贺丽芳反应得很快:“对对对!爹,你不是做官了么?叫人弄死这起贼子!快救娘去!”

贺瑶芳拿手绢儿自擦了脸,又往贺敬文手里一塞,递手绢儿的功夫就看到贺敬文的表情有那么一丝的不自在。当场便说:“阿婆呢?”

贺敬文抢过手绢儿就奔罗老安人去了,贺丽芳嗔道:“你要s……嗐,那位刚救了大家,你不叫爹去看她?爹从阿婆车里过来的。”贺成章闷声道:“二娘还小,你吓着她。二娘,你一向对娘亲近的,不要害怕,娘,咳咳,打人是凶了点,那打的不都是恶人么?”

贺瑶芳又是感动,又想抽他们:我知道她是好人,知道她对我们好,我没吓着啊!被吓着的是咱爹好吗?你们没有发现吗?他那劫后余生的小表情,拽了我的手绢儿就跑,跟后面有狼撵着似的!不把他支开了,再从后娘这里下功夫,特么你信不信他这辈子对着这老婆就硬不起来了啊?

有本事的男人呢,不怕老婆厉害,胸襟宽广的男人呢,还喜欢老婆有能耐。越是不自信的男人,就越想拘着老婆,压着、踩着,得将她的傲气灭了,傲骨折了,才肯甘心,生怕被她压了一头去。那没本事的男人呢,看到有本事的老婆,他都不敢亲近!

前太妃对男人习性颇有研究,上辈子靠研究皇帝吃饭,那皇帝又是个典型的神经病,是以对这类男人一看一个准。贺敬文达不到这皇帝那么讨厌、想叫人弄死的程度,可见到这么个能杀人不眨眼的老婆,他必然得怵啊!韩燕娘还年轻呢,人又好,总不能一辈子这么相敬如“冰”,叫后娘守空房吧?好歹养个自己的孩子啊!

思及此,贺瑶芳看那边儿韩燕娘已经收了手,留给几个健仆拿绳子捆人,扬声惨叫:“娘啊——”

韩燕娘本欲去向老安人问安,看老太太吓着了没有,要是惊着了,那就得轻车简从,奔最近的驿站去请大夫看病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贺敬文没上任就得丁忧!猛听得小闺女叫她,还叫得极惨,看丈夫守着婆婆,她自己便奔小闺女那儿去了。将人抱起,顾不得额头乱发还被血糊在脑门儿上,就笑着哄她:“怎么啦?咱们二姐儿怎么哭啦?小脸儿哭得跟花猫儿似的。好了好了,没事儿了。”说着,还伸手挡了一下小闺女的视线,不令她看到血腥的画面。

这要真是个孩子得吓死!贺瑶芳由衷感谢上辈子的继母柳氏,因为她,自己很过了一阵儿苦日子,撕打骂人的本事也总结了很多,打男人不行,等闲跟相仿的女子干架,鲜有败绩——她脑子好使,总结出了一套捏麻筋的法门儿。现在人小,捏韩燕娘这位女侠有难度,不过她被韩燕娘抱着,踢人倒方便!人脚上的力气总是比手上大的。

贺瑶芳蹬蹬腿儿,“不小心”就踹到韩燕娘的手肘上。韩燕娘冷不防挨了这一下,手一松,见小闺女就要被她失手扔地上了,自己先吓了个半死,忙曲着身子接她。贺瑶芳故作惊惶,又加一把劲儿,踩她膝上了。韩燕娘再站不稳,还要顾着小闺女的安全,倒地上犹抱紧了女儿,拿身子给女儿垫着。

就听贺瑶芳哭叫:“娘,娘,娘你怎么了?快来人啊!我娘吓昏了!”

【我不是吓的……】韩燕娘刚刚跟人干完架,气还没喘匀,胸口又压了个还没褪了奶膘的小胖妹,没翻白眼已经不错了,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竟是真的要被压得闭气了。

贺敬文那边安慰着母亲,罗老安人感动完了,见他没事儿,又不搭理他了:“去看你媳妇儿,这回多亏了她了。还有,俊哥和她们姐妹,你这做爹的还不去安抚?这里收拾善后的事儿有我呢!咱们紧着些,往驿馆去,再拿你的名帖,投到这里的卫所,请他们派人护送,就手将这起贼子交给他们。”

贺敬文定下神来就回想起老婆杀人的英姿,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对女侠太“敬畏”,被亲娘催着还不肯动。搞得老安人方才的感动又被他这么粘乎乎的性子给粘没了,怒道:“你磨蹭什么呢?等下一拨土匪呐?!”

贺瑶芳的哭声就是这会儿传来的,没哭两声,就变成了三重奏。纵是有戒心的贺丽芳,也觉得后娘是个舍己救人,救大家于危难的好人,听说她昏倒了,跳下来就扑了过去:“娘!”

贺成章比姐姐矮,慢了半拍也过来了,哭了一声,觉得不对味儿,伸手把妹妹给抻了起来——擦!不会是你给压的吧?扬声叫:“花儿、果儿呢?”花儿跑了,果儿还在,颤巍巍过来要搀。贺瑶芳在哥哥手里又叫了一声:“爹——”

张老先生围观了一阵儿,跑回车上,将茶窠子里的茶壶拎起来晃晃,还有半壶温茶水没有洒,寻了个没破的杯子,倒了一杯,递给贺瑶芳:“压压,累着了吧?”

前太妃:快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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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敬文这回来得倒快,看韩燕娘倒地上,气还没顺过来,抢过去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膝上,一面为她顺气,一面唤她:“燕娘,燕娘……”

贺成章把妹子从继母身上抻起来的时候,韩燕娘就好受多了,听说花儿跑了,又气了一回,刚才砍人太用力,有些脱力,索性不起来了,等果儿扶她起来。待贺敬文过来了,她心中一动:原来如此!你什么时候能争点气啊!小闺女还真是我的福星啊!

一瞬间,韩燕娘就想通了很多事情。心好累,随他献殷勤吧。

果然,还是前太妃这样的熟练工对付各种男人有办法,此后几十里地,贺敬文跑上跑下,吁寒问暖,直到投宿。

贺敬文正经的官身,带着文书住进驿馆,自然有驿丞比照着他的品级给他安排应有的待遇。见着这一行人的时候,又黑又矮的驿丞居然没觉得惊吓:“哟,您也遇上啦~”他这官话说得还带着口音,又要学着京里的用词,听起来不伦不类的。

贺敬文也没空与他计较,回头一看,老娘已经累瘫了,老婆也脱力躺那儿不能动了(其实是气的,不想动了),只叫他:“烧了热汤来洗漱,再安排下热茶热饭。”贺敬文自己又别别扭扭地指挥着清点人口——跑了五个仆妇,还要安排房舍等等。他并不擅长这等事,口令也下得颠三倒四,上一句叫宋婆子“伏侍安人歇息”,下一句又说:“宋妈妈去厨下看看,将家里忌口的说与厨子。”宋妈妈才搀着老安人没走出三步远呢!

贺丽芳依旧是拽着一弟一妹,正吩咐着胡妈妈:“要些热水给太太。”见这实在是不成样子,自己跳了出来:“爹,我来吧。”

贺敬文很想就这么不管了,可一看闺女那身高,又默默将话咽了:“你小孩子家……”

【小孩子在这些事情上也比你顶用!】贺瑶芳心底默默吐槽,坚定地站到了姐姐一边,对贺敬文道:“爹,阿婆不是叫你写帖子么?”

韩燕娘又放心不下孩子,更放心不下贺敬文写帖子,接口道:“老爷帖子不好写,仔细斟酌,我还行。”说着还大喘几口气。这戏她会做,她母亲生前身体不好,依样画葫芦学一学就是了。

贺敬文道:“帖子不用你担心,我会写的。”

韩燕娘道:“老爷不知,这天下卫所,就没有不吃空饷的。军户还要种田呢,能抽出来的人手不多。您得跟当地的指挥好好儿说,才能通融一二——您又不是他上司,怎么能随意调动人手?”

贺敬文奇道:“你怎知道的?”

韩燕娘叹道:“我嫁你之前家里没有亲戚帮衬,乃是因为与舅家断了联系。我舅舅是世袭的百户啊……这里头的事儿,不少。”

贺敬文听便信了,发怒道:“岂有此理!竟吃空饷!我要参他!”

韩燕娘这回是真的气得喘了:“使不得!”

张老先生也忍不住了,对贺敬文道:“东翁,你今天参了,明天他就能把人头补齐。娘子说的是,你们不相统属,遇着了事儿,他是该派人护送,可护送的人用不用心,就不好说了。不管您信谁的理儿,事实就在眼前。要说太平盛世,不该有流寇,可偏叫东翁遇上了不是?”

贺敬文勉强被说服了,张老先生架着他去写帖子去了。韩燕娘对长女招手道:“大姐儿,你来,我教你怎么吩咐他们做事儿。”

若是没有波折,韩燕娘想收伏这家里上上下下,且得再磨个一年半载。遇上了这等事儿,正是建立威信的大好时机。她的命令,经贺丽芳的口传达下去,虽少了几个人,做起来居然出奇的高效。

一切整顿完毕,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贺瑶芳已经抓了荷包里一把铜钱,叫何妈妈跟驿卒换了一壶好茶来,连几个杯子一并拿了来,给韩燕娘斟上了解渴。心里却想,卫所如此败坏,怨不得当年楚王能闹那么大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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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所那里来人倒是极快,这附近正有一个千户所,千户带着亲随,连夜赶了过来。贺敬文一行人又惊又累,匆匆用了些饭,安顿下来便睡下了。将将睡着,就听到有人砸门!

贺敬文是带着起床气去见客的。

张老先生人听到声音,也披衣而起,听说贺敬文要见千户,忙穿了衣裳跟着出来。顶头遇到了贺敬文,贺敬文心情虽差,还挺关照老人家:“老先生也被吵醒了?闹了一天也够累的了,去歇着吧,我来应付。”

张老先生忙说:“东翁此言差矣,我既是东翁幕僚,理应陪伴的。官场上的交涉,顶好再带一个人,配合着来。东翁不好说的,我来说,我挑破了,东翁再接着说。这些都是师爷该做的,不然要师爷何用?”

贺敬文气昏了头才有干劲儿冲去见人,实际上,听说要见武夫,他就有些不好。韩燕娘的母亲跟舅舅断绝来往,除了不可说的是非之外,也少不了文武之间的嫌隙。总是文人瞧不起武夫粗俗,武人看文人头疼。

有人陪着,那可真是好!贺敬文客气一句:“有劳。”与张老先生一同去见这千户。

千户姓李,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差点要抽刀砍人。后听说文士出身的朝廷命官差点一家都填坑里了,吓得连夜跑了过来——科场出来的就是一群疯-狗,还是一群会抱团的疯-狗,平时自己掐得火热,一遇到武人,又特么共御“外侮”了。简直莫名其妙!

李千户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事儿抹了去,否则不但湘州府知府要倒霉,他这个守卫的千户也要吃瓜落。

一见贺敬文他就乐了:嘿!这是个棒槌!

老官油子走路是什么样儿?不急不缓,却又将什么都收在眼底。菜鸟是什么样儿?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前者整死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后者死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

张老先生叹息一声,拦下了听着个千户陪礼道歉允诺派兵护送之后就乐得大手一挥,要将几个流寇交给李千户的“东翁”。

李千户就怕这精明师爷说话,虽然这师爷看起来,不大像旁的师爷那么精明外露,反像李千户小时候最怕的那个私塾先生。私塾先生说了:“还请千户立个字据。”你把我们的人提走了,必写回条,这是官场的规矩呀。

李千户眼见这事儿要留个把柄在人手里,只得暗叫倒霉,他看到了,那个菜鸟愣头青一脸的恍然大悟,像是要找他理论。在不能一刀劈了他们的时候,当兵的最怕跟读书人“理论”了。李千户一拍脑门儿:“瞧我!才睡下就听说这里出了事儿,赶得急了,脑子都转不过来了。不是老先生提醒,险些误事。”

写好了条子领了人,一应都是张老先生在办。贺敬文放下心来,觉得这师爷请得真是划算极了。

李千户写完了条子,十分之不开心,忍不住撺掇了贺敬文一句:“今日这事,您得跟本地汪知府通个气儿。估摸着是流民,没了田地,不得不……咳咳。”

张老先生想咬死他!

贺敬文却认了真:“是极,待我到县里办了交割,便去拜访府台大人。”

李千户带着人,开心地走了,总不能他一个人被这棒槌膈应吧?!那位汪府台,也是进士出身,自己踢斛淋尖、多收火耗、题匾收润笔,捞钱的买卖一样没落下,还串通着暗中加捐赋,又收孝敬,偏偏装个君子样儿,说他们大头兵粗鲁野蛮,还嘲讽他“喝兵血”。

谁还不知道谁啊?

为了让这个死棒槌去捶捶这老对头,李千户也要让这棒槌安全抵达喽!回去就点了一彪人马,护送了贺家一行人往宁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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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离宁乡不过两日路程,走得急些,一天能到。时间既短,又没什么功夫跟小女学生交流,张老先生一路都在打盹儿。到了地头儿,才抖擞了精神下车来,听果儿奉了太太的命给那卫所领队的百户包红包。忽听一声:“先生。”

他就蹓跶到了小女学生那里,听小女学生悄悄地说:“好机会!”

她所谓的好机会,乃是贺家路上遇险,此事不能压着,必要上报一下。至少是通报了这地方并不太平,别遮着掩着。哪怕汪知府给小鞋穿,鞋小不过是挤脚磨水泡,总比一床被掩了,日后被砍头强。当年多少地方官儿,就是因为这个,每每上报朝廷“楚地太平”,一等出了事儿,朝廷发现怎么这么多匪类被招揽了?

往上一数,头先二十年里报喜不报忧的都被翻出来秋后算账了。

张老先生深以为然,趁着贺敬文还没见汪知府的功夫,先给他下迷药:“东翁为政一方,怎么能欺瞒朝廷呢?”

贺敬文道:“正是!我要具本!”

张老先生就怕他胡说八道,同一个道理,你叫不同的人作文章,写出来的会是千差万别。这就是为什么有人当状元,有人一辈子做童生。在写这官样文章上头,贺敬文就是个万年老童生。张老先生便兜揽了这生意:“我是东翁师爷,理当为东翁分忧。东翁这几日会有许多事的!见知府前,且要将本县主簿等人见上一见,还要再聘一钱谷师爷……”

贺敬文倒信这张先生,忙说:“有劳先生了。”又让小厮去跟老安人和太太讲,给老先生的份便以后多加一道肉菜。

张老先生欣然接受了!

前太妃却有些不好!

第二日,贺敬文送走了卫所的护送的百户与兵丁,在衙里接见县丞、主簿等人。罗老安人与韩燕娘便见这些人家的娘子,那彭县丞的娘子三十来岁年纪,戴着银丝的鬏髻,因将过年,穿得很是喜庆,玫瑰紫团花的立领褙子,还吊着灰鼠领子,衬着面如满月。

说话也很痛快:“太太的敕命快也得过了年才能下来,要随县父母去王府拜见,怕是不及着品装了。就穿正经的大衣裳,戴髻子就行了。那王府很是和气的,又得宫里看顾,能走得近些且有好处呢。前头调走的那位张父母,可不就是事王颇谨慎?”

贺瑶芳被继母带在身边儿,猛听得这句话,不由悲愤万分:【你娘!到了藩王封地上做县令,当然要拜一拜地头蛇啦!反王是那么好拜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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