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取下来的一瞬间,风生仿佛再次撞入那场轻盈的尘梦!
卢卢眼眶蓄泪,如融雪滴水,笑容像柔软的茸毛般铺开。
风生却假装忘了她:“很眼熟,请问你是?”
卢卢听罢,表情由震惊到失望。
风生依然傻傻般看着她。
落寞在卢卢湿漉漉的脸上逐渐绽放,心想原来风生真的忘了我,是我一厢情愿,我真是丢脸……
看着卢卢难受的样子,风生再也不忍心装下去,大笑着向她吐舌头:“略略略略略!”
卢卢气得打了风生一下,看见这样的风生,她高兴得哭了,她就知道风生刚才是故意装不记得的。
风生替卢卢抹去泪水:
“你靠近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是你了,因为我闻到了年草丸的味道,这气味只有你有。每当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去药铺闻一闻年草丸。”
卢卢也笑嘻嘻地回应:“鼻子这么厉害,难道你是小狗吗?”
风生摸摸她的头:“小狗的朋友自然也是小狗,那你也是小狗。”
“呸。”
“对了,你不是去了北水要塞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绝对想不到,北水人对我有多好,到现在我还不能适应。上次在水寨看到了你,所以我又来了这里,想碰一碰运气。果然,你也在。”
“天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才来了这里!”
“走,跟我来。”
“去哪?”
“听说管风琴已经安装好了,一会儿是柳梦遥的首演,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你的意思是?”
“去要塞玩。”
“那我得换个身份,叫什么名字好?”
卢卢脱口而出:“刘小二。”
二人同时哈哈大笑。
风生是那种一不做二不休的人,既然决定要去,就干脆玩个痛快!即将到来的敌方世界,使他心潮澎湃,心想大不了一死了之,豁出去了!
大快人心!
蔚蓝的天壁下,二人你追我赶,池塘中的睡莲、浮萍和水丁香仿佛将满眼缤纷塞满苍空!
一路上他们还不停地闲聊,风生讲他如何诱骗钱昆去爬云良阁,听得卢卢捧腹大笑。
她的笑声邪气又放肆,颇具魔性。
二人过树穿花,分草拂树,卢卢在前寻径而入,钻入森林深处。
过了花谷,卢卢陡然反身回眸,笑指前方,引风生望去。
风生凝目远眺,原来,花木深处竟掩映着一幢恢弘的要塞!
守在桥边的士兵见卢卢居然带了一个南音男孩回来,非但不询问,还对风生报以微笑欢迎。
毕竟上头有令,所有人都得无条件哄卢卢高兴。
风生随卢卢穿过回廊,步入红铜大门,要塞内部也是异草攀附,牵藤引蔓,垂檐绕柱。
正前方是一架硕大的管风琴,盘踞整个主厅及二楼,琴身雕花鎏金,其一千多支铜管,犹如密密麻麻的枪管。
今天恰逢柳梦遥首演,这里人山人海,大家都想一睹界外「乐器之王」的风采,据说一架管风琴就可以演奏出一个乐团的效果。
风生被眼前这架庞然大物所震撼,上下三排琴键,右侧八个音栓,后面则是一根摇动的杠杆为其鼓风。
再抬头望向演奏处,发现弹琴的是一位穿枣红色制服的女生,其铜棕色的卷发披挂及腰,像扇子倒开,如大漠风沙一样澎湃。
卢卢见状诡秘一笑,低声介绍:“这便是界外来的姐姐,柳梦遥。”
话音未落,柳梦遥双手一挥,圣约陡然响起,那声音所带来的震荡势不可挡,直叫风生背后的脊梁一颤!
其从容、雄浑、悠扬,仿佛一阵无形的劲风掠过头顶,只这一刹那,风生的心差点儿当场叛变!
柳梦遥将《福音信使》、《安魂天使》、《星尘花园》三曲连弹,霎时之间铜管轰鸣,深沉嘹亮,气氛庄严肃穆!
风生抬眼仰望,身处大墓中的自己,如见一位位南音名将展现眼前,引人顶礼膜拜,他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正准备磕头,却被卢卢笑着搀起来,她说北水人这边是不用三跪九叩的。
虽不磕头,但风生也不愿起来,他低头跪在那,心还在胸膛里激荡。
直至曲音消散,他心里的飓风仍没停止,脑中涟漪未平,花叶纷飞。
风生指着二楼问卢卢:“我们可不可以上去看看这琴?”
“我想应该没问题。”
说完,卢卢便带风生登上二楼,行至柳梦遥跟前。
风生向来又菜又爱玩,趁此冲动,他撸起袖子,一脸好奇地走到琴键边上。
柳梦遥警惕道:“你想干嘛!?”
果然话音未落,风生就摁了下去,他误以为不管谁弹这个都会很好听,也想要表现一下。
结果可想而知——调子苦涩惊悚,犹如地狱魔王破土而出!致使楼下的人全都捂着耳朵一哄而散。
卢卢笑得直不起腰来。
风生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看着柳梦遥,觉得自己真是丢脸。
这时候来了一群当兵的,他们嫌弃风生弹的难听,直接将风生抬走,一直抬过树桥,还踹了他屁股一脚。
灰头土脸的风生,只好打道回府。
卢卢追出来:“你现在就回去?”
“不然咧?”
“那……好吧。”卢卢眼神失落。
“我真走了哦?”
“嗯……”
风生辞别卢卢,走至一半,两脚却像绑着沙袋似的越走越慢,他确定自己一刻也不想和卢卢分开,这份信念使他急切想回到要塞!
方寸已乱,他感到冥冥之中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他转过身来,面对要塞迈开步伐,根本无法控制。
风生一路跑回风铃草小道,远远望见卢卢还在原地站着,并未离去!
卢卢见风生返回,眼神立刻转悲为喜,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只见风生厚着脸皮,难为情道:“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