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况野所说,一继任就迎来皇室的围攻和无尽的内斗,这当然不是柳梦遥想要的,那也未免太对不起太后的精心布局了。
因此,她不得不照况野说的发动全面战争,赶在金钟罩消亡之前彻底降服北水!但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在发起战略大反攻之前,她得先处理掉一些内务。
此次上朝议事的地点仍照天琴太后的习惯,定在三大仙殿中的渡仙殿。
群臣百官接旨动身,纷纷从地宫而出,又从天宫而入,从下三层一直爬到上三层,沿路琴管也是由粗变细,由于刚才音量过高、共振过强,有的金属管甚至还散发着余温。
然而大家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前方,一心赶路,这可是南音城魁的首次上朝,必须尽快赶到。
当全员到齐后,柳梦遥在众侍卫和宫女的簇拥下,风一样走进大殿,这和老太后缓慢的步伐形成了天壤之别。
柳梦遥的继任,仿佛给整个南音朝廷注入了新的活力,以至于百官叩首,山呼海啸:“城魁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梦遥一听尴尬到寒毛竖立,但还是努力绷紧脸,心想以后再处理这种封建残余的小细节吧,眼下应当先办大事,想罢大袖一挥,定下基调:
“召集诸位来,主要是想商讨和部署下一步的计划,如何清场要塞,如何进攻北水,再如何囚禁他们。但是在讨论这些之前,我认为,还需先统一一下咱们内部的思想。”
百官肃立,史官提笔,静听圣意。
“沙侍仙。”柳梦遥点名道。
“臣在。”沙侍仙向前一步,躬身行礼。
“此番你统兵抵抗北水进攻,几乎全军覆没,可见你的才华不在带兵打仗,但念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刻起,你卸下兵部督统一职,领南音城副通判使,代我总理全城事务一段时日,以观后效。”
沙侍仙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当这个兵部督统了,毕竟守城失败,又在太后传位时站错了队,反对界外人继任,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非但没被整死,反而还官升一级!当场连磕三声响头:
“罪臣沙侍仙必戴罪立功,殚精竭虑,不负城魁厚望!”
“行了,别磕傻了,本来就不聪明。”
“罪臣还有一事不明。”
“说。”
“罪臣的兵权,应当向谁交接呢?”
“南音今后转守为攻,兵部督统一职,自然得由能媲美十大名将之人担任,此人选稍后再议,现在进行第二项议题——如何丧葬太后。”
对天琴太后必然是举行国葬,但按照礼部的条例,是葬入皇陵,与她的夫君天枢合葬在一起,但历代皇陵早就被北水人给掏了个底朝天!而太后生前的意思又是水葬,理由居然是她封在浑天印一百七十年,呆腻了,想去界外看看。
对此,百官有的低声讨论,有的凝神思考,整个大殿内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氛围。
礼部督统说水葬太过低贱,完全不能匹配太后传奇般的一生,他提议说不如葬于要塞,改「十大名将墓」为「南音神殿」,将太后遗体与十大名将并存一处,以供后人瞻仰,未来,只有对南音城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才能葬入神殿。
柳梦遥一听,脑海中便想象出画面来——太后躺在季兰山的鸟语花香里,听风吟诗,看雾作画,画遍那草木荒长的阡陌,以及那半山烟雨,半山清辉。这既符合太后生前的逸趣,又符合太后尊贵的地位,想罢,柳梦遥点头:
“不愧是礼部督统,我觉得你的提议不错,大家怎么看?”
众人纷纷附议,都认为这么安排最是妥当。
这第二项议题果断完成,决定葬天琴太后于季兰山南音神殿,并在停灵期满前,要将那儿的北水人全部赶回他们老家!
“那么现在开始进行第三项议题。”柳梦遥继续高效率主持朝议,只见她忽然脸色一变,“黄道天!”
“臣……臣在。”黄道天一哆嗦,拱手抱拳。
“你可知罪?”
“臣何罪之有?”黄道天心想方才太后传位之时,自己虽然站错了队,但柳梦遥总不能以站错队为由将他治罪吧!
“项青你可曾记得?”
黄道天心中咯噔一声响:“臣记得……是做镖局的。”
“他曾为四皇孙天福押过一镖,当晚天福摆设酒宴,不料酒后失态,当众辱骂太后,结果在场之人全被打入了大牢,而身在饭局中的项青也莫名受到牵连,因拒不招供自己辱骂过太后,被你活生生用刑致死!你告诉我,你一个刑部督统,是谁给你私审嫌犯的权力!?”
“臣、臣、臣!”
黄道天连喊三个臣字,却不知自己到底要不要认罪,毕竟喊自己无罪的话,他会被查个底朝天,同伙们都难逃一劫,但如果认罪的话,立刻就会被关进水牢,终身监禁。
刑部督统将牢底坐穿,该是多么讽刺。
在此绝望之际,黄道天猛然起身,众人以为他要反了,侍卫们护成一团围住柳梦遥,结果只见他一头撞向大殿的柱子,当场来了个自我了断。
“真是便宜他了!”望着黄道天的尸体被人抬走,柳梦遥回头对董真真小声问道:“我这么处理,不知天宫侍卫长对此满意否?”
董真真心中清楚,柳梦遥这都是在为她的养父项青报仇雪恨,并还项青以清白,对此董真真当场磕头拜谢,感激涕零,泣不成声。
柳梦遥扶起董真真,亲手为她拭去眼泪道:
“真不知怎么说你好,一个六境的,动不动就哭。”
董真真含泪望向柳梦遥,心中有一万种说不出的崇敬及喜爱。虽然她和柳梦遥之间不存在人尸羁绊,但她俩心心相印的程度已丝毫不亚于人尸羁绊了。
柳梦遥回到座上,准备正式进入军事议题,刚想开口,忽然自个儿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还有一事!”
大家猜也猜到,这下该轮到户部督统孙沉雷了,毕竟刚才反对柳梦遥继位的重臣之中,就数他叫的最响。
“孙沉雷。”柳梦遥果然点名他。
“臣在。”孙沉雷冷静应答,他自知方才站错了队,为此在地宫躲避的那点时间里,他已经打点好了一切,疏通好了关系,各种陨币和银票在昏暗之中一顿塞,请求诸位大臣连名保他一命。
不仅如此,他还提前想好了三套辩解方案,就连吏部和刑部那边他也早就派人给当年涉案的材料动了手脚,是查不出他任何毛病的。
基于此,他信心满满地走出一步,对柳梦遥行君臣之礼。
但他还是误判了柳梦遥的动机。
柳梦遥盯着他,良久不语,心想给游山龙翻案可没那么容易,毕竟游山龙是载入史册的第一大叛徒,但她曾答应过金甲飞,要给游山龙一家十几口人讨回公道的,这下该怎么办呢?
孙沉雷也直视柳梦遥,如果柳梦遥有一百种问法,那他就有一百种答法。
大殿上的气氛瞬间进入一种恐寂中,每个人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柳梦遥嘴角一扬,开口:“我刚刚坐上城魁这个位置,还不熟悉你们这儿的文化。”
“哦?请城魁大人尽管问,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这讲不讲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当然讲究,千百年来,南音奉行礼乐至今,从未改变。正所谓君叫臣死,不敢不死;父叫子亡,不敢不亡。为人臣子,当以忠孝为首,而敢直忤于君父哉?”
“那好,你去死吧。”
孙沉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登时哑口无言,大惊失色!
柳梦遥话音刚落,天宫侍卫们便领命拔剑,齐步向孙沉雷走来,只见一道道寒光连续划过,孙沉雷连叫唤一声都来不及,便已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