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阳光依旧炽热。
方多病抱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包裹,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那模样就像一只在狂风中失去平衡的风筝。他的脸如熟透的番茄一般红得发烫,额头青筋暴起,眉毛拧成了麻花,双目圆睁,里边满是急切与慌乱,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火来。
“阿飞,快来接一把,我快撑不住了!”方多病边跑边喊着,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慌乱,大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就像一台老旧的风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如同暴雨前的水珠,不停地滚落,有的顺着脸颊滑下,有的直接滴落在他脚下炽热的土地上。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头疲惫至极的老牛。
阿飞皱着眉头看着这个风风火火的人,心里暗自嘀咕,觉得这人使唤别人倒是顺手得很。虽然眼中带着明显的嫌弃,却又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好奇,脚下的步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朝方多病走了过去。
从他手中接过那个巨大的包裹,好家伙,还挺沉。阿飞双手一沉,身体微微往后仰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的胳膊肌肉紧绷,双脚也用力地撑住地面,才稳住了身形。
方多病扶着阿飞的胳膊,大口大口地喘气,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抱着这些东西跑过来,可把我累坏了!”说着,还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随后双手叉腰,试图让自己缓过气来。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仿佛在等待着别人的夸赞。
“方小宝,你这大包小包的,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李莲花一脸不解地问道,心里琢磨着他又打算弄出什么幺蛾子。李莲花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朝着方多病走去,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还不时地用手摸着下巴思考着。
“我跟你们讲,这可都是我珍藏多年的字画,我打算在镇上租个铺子把它们展示出来,就等着玉楼春主动找上门。”方多病自信满满地说道,眼神中透着坚定的光芒,嘴角上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说话间还不停地挥动着双手,加强自己话语的力度。
“这些字画能吸引玉楼春?我怎么瞧不出来。”李莲花还是不太明白,随手打开一卷字画查看起来。李莲花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字画,眉头微微皱起,一脸困惑,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可都是武林高手所作,每一幅字画都蕴含着武功的走势,简直就是一本本武功秘籍。玉楼春能不心动?”方多病兴致勃勃地解释着,边说边迫不及待地把笛飞声抱着的包裹全部打开。他的动作十分急促,几乎是将包裹一把扯开。
只见里面装的都是一卷卷字画,塞得乱七八糟的,应该是拿的匆忙才没有仔细摆放。
“不过如此。”笛飞声冷冷地评价,然后把手里抱着的东西重重地放到桌子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脸上满是不屑,还轻哼了一声。
方多病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眼中燃烧着怒火,腮帮子气得鼓鼓的,生气地抬起脚想要踹他,脚在半空中挥舞着,嘴里还叫嚷着:“你别乱讲,再瞎说,我就让你去街头卖艺!”
笛飞声不躲不避,神色淡定,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目光中充满了挑衅。因为他知道,这人也就是嘴上厉害,并不会真的踢到他。
果然,方多病的脚刚擦过自己的衣摆落到了空处。
“李莲花,这些字画你可得给我收拾好,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方多病指着桌子上的字画,语气郑重地交代李莲花。说话的同时,手还在空中用力地点了点,脸上神色严肃而坚定,转身准备离开。
“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李莲花不明白这人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而且脸上还带着怒气。李莲花一脸疑惑地看着方多病,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写满了担忧,伸手想要拉住方多病。
“还不是那肖紫衿,我来的时候看到四顾门发的公告。说要开四顾茶会,那本是我师傅的茶会,他凭什么开?而且还有人污蔑我师傅,我得去会会他们。今晚别等我吃饭了。”方多病说完,气冲冲地走了,那架势看样子不是要去参加四顾茶会,而是要去找麻烦。他的脸上写满愤怒,咬牙切齿,狠狠地甩了甩衣袖,大踏步地离开了,脚下扬起一阵尘土。
李莲花缓缓地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沧桑与疲惫。他目光有些空洞,失神地喃喃自语道:“李相夷已死,不管外面有怎样喧嚣繁杂的声音,只要两眼一闭,便什么也听不到。”
方多病参加四顾茶会时的具体情形,李莲花完全不知。只是当方多病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李莲花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只见方多病耷拉着脑袋,往日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全然不见,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好似霜打的茄子,蔫蔫的毫无生气。他那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如今黯淡无光,眼神中满是迷茫与失落。那微微佝偻着的背,迟缓沉重的步伐,无一不在诉说着内心的苦涩。想来,在那茶会上定是遭遇了诸多不顺。
然而,李莲花只是静静地看着方多病,并未多加询问。他心里清楚,这纷扰的江湖如何变幻,曾经辉煌的李相夷又引起了怎样的风波,他都不想再去理会。如今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苏苏,其他的一切都已如过眼云烟,不再重要。
楼阁之外,一张稍显破旧的木桌静置在夕阳余晖的环抱里。李莲花和吴丽并肩而坐于桌旁。周遭的氛围仿若凝结,宁静之中隐隐透着紧张的气韵。
吴丽那俏丽的面容此刻被焦虑与不安所占据。她双眸牢牢锁定气定神闲的李莲花,急切地说道:“已然过了整整一日,事情毫无半分进展,你却能这般气定神闲,难道心里就没半点儿着急?”她的目光中仿佛有烈火即将喷薄而出,内心犹如被万千只疯狂噬咬的蚂蚁折磨,焦虑已然濒临极致。
此人究竟是凭借何种手段,竟能如此深得小姐的信赖?小姐竟然指令自己前来找寻此人,还再三嘱咐,届时一切皆要听从他的调遣。
然而,此刻已然整整过去了一天的光阴,事情却仿佛陷入了死胡同,毫无任何推进的迹象。可他呢,竟然还能安然坐于此地,神态悠然地品味着那杯香茗。
并且,那杯茶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茶,而是她小姐平素里视若稀珍、最为钟爱的!
“哼,你居然还有闲情喝茶!这茶可是小姐的心头爱,你怎配享用!”吴丽怒哼一声,猛地抬手给自己仓促地倒了满满一杯茶。她毫不犹豫,仰起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随后,“砰”的一声重重地放下茶杯。
李莲花闻听声响,缓缓侧过头来,望着吴丽说道:“这等好茶,如此牛饮,实在是白白糟蹋了。” 他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惋惜之色。
恰在这紧张且压抑的氛围里,突然,笛飞声好似一道神秘的暗影,悄然无声地从他们身后显现而出。
“一个身世的秘密,我帮你想办法。”笛飞声双手紧紧拥着他那把散发着清冷寒芒的宝刀,双臂交叉言道。
“你能有何高招?切莫胡来!”李莲花扭头看向笛飞声,目光中满是怀疑。
“换不换?你就不心急救你的意中人?”笛飞声满脸的鄙夷之色,“你成天苏苏苏苏地叫着,必定对她情根深种。人家都不知所踪了,你还这般淡定自若,居然还是最后一个知晓的,当真是无用至极!”
“休要胡言乱语!”李莲花眉头微皱,驳斥道。
笛飞声一边指责着,一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暗自思索:“自己究竟为何会和他们掺和在一块儿?没失忆前的我,眼光难道如此之差?”想到此处,他也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思绪如乱麻般纠结缠杂,难以理清。
“什么老相好,你莫要胡言乱语,休要玷污我家小姐的清誉!”李莲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吴丽已是怒发冲冠,那气愤的模样仿佛能喷出火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你再乱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这人说话怎如此不堪入耳,粗俗无礼到这般地步,真恨不得提起手中长剑,一剑将他狠狠地刺倒在地,让他为自己的胡言乱语付出代价。只可惜自己功力不足,与他相比相差甚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冲上去也只是自讨苦吃!
“难道不是?你如此激动慌张究竟为何?”笛飞声一脸无奈兼无语地瞧着愤怒至极的吴丽,目光中满是狐疑,“哼,你这般激动,反倒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绝无此事!我对小姐唯有深深的敬慕,何况小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吴丽面红耳赤,那涨红的脸庞犹如熟透的苹果,“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坏了小姐的名声。”
正在此时,只见楼内陡然间浓烟滚滚,那浓浓的黑烟仿佛一条黑色的巨龙直冲云霄,浓烈的药味迅速弥漫开来,呛人的味道好似无数只小手,拼命往人的口鼻里钻。
李莲花满脸惊愕地望着那座被烟雾笼罩的楼,心中满是困惑与不解,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犹如两条纠结的毛毛虫,“这方多病在里面到底搞什么鬼?”
众人不敢有片刻耽搁,匆匆加快脚步走进楼内。一进楼,只见方多病正手忙脚乱地围着几个热气腾腾的药炉不停打转,那着急的样子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也顾不上擦拭。
“方多病,你这是在做甚?”李莲花焦急地喊道。
“李莲花,我在熬药呢。”方多病一边忙活一边回答。
“看样子药似乎已经熬好,你别瞎弄,赶紧停下!”李莲花着急地大声喝道,声音中充满了急切与担忧。
然而方多病听到众人的声音,非但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愈发加快了速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催促着。
只见他双手稳稳端起那碗热气腾腾的药,脚下生风,快步朝着笛飞声走去,急切说道:“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弄到治疗离魂症的药方,来,赶紧趁热喝了。”那焦急的神态仿佛这药晚喝一秒都会失去效果。
笛飞声凑近闻了闻那散发着浓郁苦涩味道的药,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这什么味儿啊?你莫不是想害死我?”
“你莫不是疯了?”笛飞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瞪着方多病,“我好好的,喝这玩意作甚?”
“我疯了?这可是我跑遍附近,几乎磨破了鞋底,把能搜罗到的所有药材都弄来了,甚至还寻得了不少鲜为人知的偏方。我辛辛苦苦熬好了药,你必须喝!”方多病气得七窍生烟,怒不可遏,两只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你别不知好歹!”
“不喝!”笛飞声别过头去。
怒火攻心之下,方多病将药用力地往笛飞声面前猛递过去,由于太过用力,手臂上青筋暴起。由于力道过大,药水沿着碗边洒出不少。
好巧不巧,滚烫的药汁全部洒在了笛飞声的身上。一瞬间,笛飞声的衣服被浸湿,那深色的药渍格外显眼。
笛飞声低头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衣服,上面满是滚烫的药渍,还不停散发着热气和浓烈刺鼻的味道,“你这小子,故意的吧!”
“我不是故意的。”方多病赶紧解释。
李莲花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一脸的发愁,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仿佛能拧出水来,“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而吴丽则纯粹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场闹剧,嘴角还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有趣,有趣。”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抬眼与笛飞声愤怒的视线对上,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闪躲之意。他心里犯嘀咕,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你简直不可理喻!”笛飞声忍无可忍,怒吼一声,伸手用力推开方多病的手。
方多病本就心怀愧疚,被笛飞声这么一推,脚步顿时变得踉跄不稳,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摔倒在地。虽然勉强站稳,但是手中的药碗却“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那清脆的破裂声在安静的楼内显得格外刺耳。
“哎呀,药都洒了!”方多病着急地喊道。
“洒了正好,省得我喝这苦药。”笛飞声没好气地说。
方多病心里一阵难受,眼眶瞬间泛红,眼中含泪,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满是委屈和伤心地望着笛飞声。
李莲花眼睁睁瞧着周遭的氛围愈发凝重,神色间满是焦虑,忙不迭地急切说道:“阿飞呀,你万万莫要气恼,切莫跟方小宝这般较真。他确是心焦难耐至极,这熬药的材料皆为千真万确、货真价实的上等好料,他全然是出于一片好心呐。方小宝啊,阿飞这病症并非离魂症,单单靠喝药,实是无用。你若真心实意想帮他,还得另觅更为有效的良方才成。”
(李莲花心里想着:这俩家伙,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真是让人头疼。)
“我才懒得帮他!”方多病面庞涨得通红,气冲冲地高声嚷道。
嚷罢,他缓缓垂下头,声音中分明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委屈与急切:“我,我只是一心期盼着他能够忆起十年前的那些事。”
笛飞声冷哼一声:“哼,你们这俩冤家,莫要在此吵闹。”
方多病狠狠瞪了笛飞声一眼:“要你多嘴!”
(李莲花暗自叹气:这局面真是难以收拾,得想法子缓和缓和。)
方多病话音甫落,便卯足了全身的劲儿,猛地一把将站立着的笛飞声狠狠推开,接着便脚步匆匆地离去,头也未曾回一下。
直至夜幕降临,方多病都未与众人一同用膳。
李莲花心中自是明了,方多病想必是被那漫天纷飞的流言蜚语所扰,心情糟糕至极。此番,他极为难得地想要好生劝解劝解情绪低落的方多病。
(李莲花心想:这小子,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也有这么较真的时候,得把他劝回来。)
于是,李莲花独自携着酒,于外面的一张桌子旁安然坐定。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地锁定在背朝他、静静伫立在不远处的方多病身上。
他先是抬手,动作轻柔地开启酒塞,紧接着又缓缓地倒了两杯酒。那馥郁浓郁的酒香瞬间如涟漪般弥漫开来,向着四周肆意飘散。
方多病的耳朵微微一动,听闻那清脆的倒酒之声,心中不禁暗暗思忖:李莲花这会儿定然会唤我的。
他在心底反复暗自琢磨:他若是唤我两声,我便即刻回去?还是让他多唤几声为妙?
不行不行,定要让他多唤几下才好,倘若如此轻易便回去,岂不是显得我太过好哄了。
怎的李莲花还不唤我?
怎的一丝动静皆无?莫非他已然离开?
哎呀,莫不是我一直不转身,这人等得不耐烦便走了?可他都还未唤我呀。
方多病心下纠结,忍不住嘟囔:“这李莲花,当真不打算叫我了?”
此时,李莲花望着那个明明心中想要转身,却又死命强忍着坚决不动弹的人,若不是格外留意到他那几乎竖得笔直、极为专注想要仔细倾听动静的耳朵,险些就被他这副执拗倔强、顽固不化的模样给蒙蔽了。
(李莲花暗笑:这小子,明明心里想过来,还硬撑着,真是有趣。)
不过,李莲花还是怀着一如既往的宽容之心,稍稍抬高了些声调,开口言道:“方小宝,晚饭都不肯吃,这酒你究竟喝还是不喝?这可是我历经千辛万苦,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弄来的珍贵至极的美酒。”
方多病听到这话,心里一喜,嘴上却嘟囔着:“哼,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原谅你?”但还是慢慢转过身,故意沉下脸来,装作一脸不快、郁郁不乐的样子,迈着迟缓的步伐,行动慢慢吞吞、拖拖拉拉地朝着桌边走来。
李莲花笑着说:“哟,方小宝还端着架子呢。”
(李莲花心想:这孩子,嘴硬心软,得好好哄哄。)
李莲花递过一杯酒:“来,喝了这杯,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方多病接过酒杯:“好吧,看在这酒的份上。”
饮酒之际,李莲花微微眯起双眸,借着那三分酒意顺势敞开心扉。他的目光宛如灼灼火炬,专注且满含关切地凝视着方多病,语调温和却又掷地有声:
“方小宝哟,千万别被外面那些无稽之谈扰了心神,乱了心绪啦。李相夷这人呐,胸怀宽广犹如浩渺的大海,格局高远仿若无垠的苍穹。那些毫无根由、肆意编造的谣言,在他眼里不过是过眼的浮云,怎能让他心生半分烦恼!”李莲花边说,边悠然地轻轻晃动着手中那精致华美的酒杯,杯中清冽的酒水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如梦如幻的粼粼波光,恰似他那诚挚且坚毅无比的目光。
“再者说,李相夷一直把单孤刀视作亲生兄弟,当作至亲之人呐。亲人之间偶尔发生几句争执,闹出点小别扭,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又怎会忍心对其痛下狠手?咱们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去探查便能清晰明白,单孤刀这人这事绝非江湖上传言的那般不堪入目。把发生的这些事儿一件一件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分析,哪件背后都能捕捉到他的影子。
不过呐,也不可武断地认定所有的问题都压在他一人的肩头。方小宝啊,在这节骨眼上,你着实没有必要为这事儿愁肠百结、忧心忡忡。”李莲花说完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后,神情豪迈地微微仰头,将杯中之酒如疾风般一饮而尽,而后潇洒地一抹嘴角,脸上即刻浮现出历经沧桑却依然坚毅如磐石的神情。
方多病原本紧蹙如峰峦的双眉渐渐舒展,目光凝滞,仿佛沉浸在对李莲花话语的细细咀嚼之中。良久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
“李莲花,经您这番苦口婆心、掏心掏肺的开导,我犹如醍醐灌顶,恍然之间大彻大悟了。可能真是我太执拗,太过于在这些事儿上钻牛角尖了。”说话间,方多病那原本阴霾沉沉、沉闷忧郁的眼神逐渐变得明亮如星,心情也如同拨云见日般渐渐好转,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隐约浮现出一抹释然宽慰的笑意。
但就在气氛刚刚有所缓和,宛如春风拂过冰封湖面的瞬间,方多病的眼神突然如闪电般凌厉犀利。他身子前倾,好似即将离弦的箭,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桌沿,那力道仿佛能将桌沿捏碎,急切激动地说道:
“李莲花,我这么反过来静心一想,既然笛飞声十年前能够在鬼门关前侥幸逃脱,就连我那行踪飘忽不定的爹估计也依旧安然存活于世上的某个角落,那我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师父李相夷是不是也还好好地活在这世间呢?还有,元宝山庄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个神秘白衣大侠,那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实在是奇异古怪,令人费解。我就忍不住琢磨,有没有可能我敬爱的师父隐姓埋名,悄悄躲藏在哪个不为人知的偏僻角落?”
李莲花听到方多病这番突如其来、石破天惊的推断,惊得口中含着的那口酒水如涌泉般猛地喷了出来。那酒水形成一片细密如丝的水雾,在空中短暂停留,宛如梦幻的薄纱,而后纷纷洒落一地。他瞠目结舌,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木雕泥塑般呆愣在原地,许久许久之后才如梦初醒,喃喃低语道:
“这,这……方多病这会儿怎么如此聪明机警、心思敏捷!”李莲花心中如同惊涛骇浪般翻腾不已暗自揣度:“肯定是苏苏教导有方,让他学会了苏苏那从细枝末节处探寻真相、分析问题的奇妙本事,而且他这结论竟准确无误得令人惊叹!方多病可真是得了真传啊!”
“你,你是不是喝酒喝得头脑昏沉、心智迷蒙了?李相夷可是个一心追逐功名利禄、喜欢出风头显摆的人,依你来看,他会心甘情愿一个人默默无闻、藏头缩尾地过这种平淡如水、无人问津的日子吗?”李莲花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的模样,脸上刻意挤出一丝轻蔑与不屑交织的神情,试图用这番看似强硬坚决的言辞打消方多病那令人震惊的念头,然而他的眼神却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与心虚。
李莲花紧接着赶忙不遗余力地抹黑自己,毕竟一回生二回熟,这自我贬损的话语竟也越说越顺口,慢慢变得习以为常。有时他甚至觉得,时不时地把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自己痛斥谩骂一顿,还能从中获得一种奇怪却又痛快淋漓的感觉。
方多病听了李莲花这番看似有理有据、头头是道的话语后,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宛如打了个死结,坐在那里陷入漫长而深沉、仿若无边无际的沉思。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压抑起来。过了许久许久,他才终于缓缓说道:
“仔细思量琢磨一番,确实如同您所说,我师父不可能这般没有骨气、这般窝窝囊囊。”说完,他亲自提起酒坛,那动作轻柔得好似对待稀世珍宝,缓缓倒了两杯酒,一杯如春风送暖般轻柔地递给李莲花,一杯稳稳地握在自己手中。
李莲花接过酒杯,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这小子总算被我暂且糊弄过去了,希望他别再对此事刨根究底、穷追不舍。”
方多病脸上重新绽放出如阳光般爽朗豁达的笑容,声音洪亮得好似钟鸣:“来,喝酒!不想那些烦心事了。”
李莲花那双深邃的眼眸目光专注且凝重地紧盯着手中的酒杯,神情严肃,仔仔细细地清点了一番自己已然喝下去的量,不禁在心中暗自慨叹:“哎呀,糟糕透顶了,这饮酒的量已然大大超出了限度,无论如何万万不可再贪杯了。倘若苏苏知晓自己喝了如此之多的酒,定然会毫不留情地狠狠惩治我一番的。”
“这个阿飞啊,估摸也馋这酒了。我拿去给他尝尝。”李莲花一面低声喃喃自语着,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的慵懒,一面缓缓地伸出手接过酒杯,而后步伐略显蹒跚地缓缓抬起脚,悠悠地朝着楼里走去。
“阿飞?”方多病望着李莲花那逐渐远去、略显摇晃的背影,双唇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迟疑。他内心激烈地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未作阻拦。
他在心底不停地思索着:“他若想喝酒就让他来呗,反正我又没刻意去拦着。再说了,我在某些事儿上确实也存在过错,又不是拉不下脸去诚恳道歉。至于一直赖在楼上不肯下来,真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怪脾气。”想到这儿,方多病忍不住撇了撇嘴,嘴角微微下撇,暗自腹诽这人不仅自高自大、举止傲慢无礼,而且还心胸狭隘、小气至极,着实令人无奈又恼火。
而此刻在二楼的笛飞声耳力极佳,将楼下的话语一字不漏地听得真真切切。他闻听之后毫不犹豫地起身而立,身姿挺拔,步伐沉稳有力地朝楼下走去。
就在他刚刚行至楼梯口之时,恰好看到李莲花端着酒水不紧不慢、小心翼翼地走进楼里。只见笛飞声二话不说,眼神冷漠且坚定,目不斜视地径直从李莲花手中猛然抢过酒碗,随后头也不回地擦肩而过,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动作干脆利落,毫无半点迟疑。
李莲花瞬间被气得面色通红,犹如熟透的苹果,他情绪激动地急急地伸出手指,朝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嘴里不停念叨着:“你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太过分了!”可即便如此气愤,他最终也仅是无奈地重重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什么,转身回房就寝去了。
“算了算了,就让这两人在外头肆意折腾吧,反正依他俩的本事也出不了啥岔子。”于是,李莲花怀揣着这一份坦然与些许无奈,步履略显沉重地心安理得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只留下方多病和笛飞声两个人在外面你来我往、兴高采烈地开怀对饮着。
吴丽呢,自然是不会在莲花楼里栖身的。她向来具备自己在外休憩的独特本领,不论是寻找舒适的住处,还是确保自身的安全,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全然无需依赖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