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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宇文衍的上帝视角来看。

杨氏之所以能以隋代周,有外因,也有内因。

外因是杨坚以妇翁之亲,国丈之名,值宣帝早殁,伙同郑译、刘昉等佞臣矫造诏书,有预谋地窃取帝位。

而内因便是宇文皇室“威德”渐失,使得王室以及朝中的关陇贵族、府兵将军们的拥护之心减退。

宇文赟继位小半年时间,便开始排挤宗室势力,擅杀重臣。

先是处死了自己的皇叔——上柱国、齐王宇文宪。

后又诛杀其父皇宇文邕倚重的旧臣宇文孝伯、宇文神举。

宇文宪是皇室中唯一能制衡杨坚的人,是周武帝极为看重的亲弟。

可周宣帝害怕他成为大周的第二个宇文护,即位之后便痛下杀手。

说起宇文护,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556年。

宇文赟的祖父宇文泰临终托孤,让侄子宇文护辅佐其嫡子宇文觉取代西魏登基称帝。

致使大冢宰宇文护把持朝政,一手遮天,先后杀了宇文觉、宇文毓两位傀儡皇帝。

直到周武帝登基,韬光养晦,隐忍十年,最终铲除宇文护,掌控朝权。

从此大力改革,整顿吏治,励精图治,国力蒸蒸日上,日益强盛,最终灭北齐,实现北方统一。

……

从巩固皇权的角度来看,宣帝怕齐王挟威自重,杀他并没有错。

但也因此寒了皇室诸王的心,让他们人人自危,离心离德。

而为了享乐,宇文赟又下诏修复北魏洛阳旧都,建造洛阳宫。

调集各州军队,增加百姓劳役,服役者四万有余。

大兴土木,徭役繁重,使得民怨沸腾,民心不再。

接着又大肆选美充实后宫,沉迷酒色之中,陆续封了五个皇后。

“五后并立”也是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绝唱。

再者,宠信佞臣,不理朝政,性情残暴,百官敢怒而不敢言。

正是宣帝宇文赟的一系列骚操作把大周推向深渊,给了杨坚谋权篡位的机会!

……

大殿内。

随着自封为天元皇帝的宇文赟一身轻松地潇洒离去。

百官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此时的宇文衍恨不得给他这个便宜父皇竖个中指。

为了不受诸多礼制的限制,从而能无拘无束地玩乐,竟然把皇位传给自己。

呸!

什么玩意,啥也不是!

随即,他给跟随上朝的内侍递了个眼色。

小太监心领神会,稚嫩尖细的嗓音高声唱喝道:

“退…朝……”

百官高呼:“恭送陛下!”。

等小皇帝离开宝座转至后殿,也都退出大殿,逐一散去。

宇文衍乘坐辇驾返回正阳宫。

路上刚刚散朝的官员见驾皆退至路旁,垂首长揖高呼:

“陛下万安!”

……

咦,那不就是自己的名义外公杨坚么?

时下杨坚年近四十,正值壮年。

其相貌奇特,额上有五柱入顶,下颌突出。

按说额头长出五个隆起直至头顶,下巴尖尖的丑陋外貌,就算自己照了镜子也得自惭形秽吧。

可就是这副奇形怪相,却让有心人说成是“龙颜”的象征,在史上传得神乎其神。

得了皇位的杨坚对于这种天生龙命的说法自然是喜闻乐见。

似乎能向世人宣示:

大家都听好了,不是我想窃取北周国祚的,而是授命于天,是老天爷叫我篡位的。

我杨坚以隋代周是天命所归,合理合法的,谁敢不服?

呸!

臭不要脸!

十二名侍卫抬着御辇经过杨坚身侧,宇文衍微微侧目,正好碰上杨坚抬起头来。

四眸相接!

杨坚目光如电,咄咄逼人。

小皇帝眸光清澈,古井无波。

深邃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目光碰撞,一闪即逝。

看到皇帝侧首,连忙低头,不敢直视。

这是规矩,作为臣子必须遵从,至少表面功夫你得做出来。

身为大司马的杨坚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

可此时内心却不由地怦然直跳!

小皇帝随意的一眼似乎能看透他的内心!

特别是那似有似无的笑意,让其瘆得慌。

这样的错觉实在过于荒诞,毕竟那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不过,想到埋藏心底的那个秘密,杨坚顿时后背发凉,额头细汗密布。

这是他们整个家族最大的秘密,只有家族核心成员才能谈及一二。

当家族实力还不足够强大时,全都隐埋心底,秘而不宣。

在君权至上的社会,皇权不容染指,皇帝威严不容亵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虽然在混乱的南北朝,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换了一个又一个。

但皇权至高无上的威严依然存在。

所以,杨氏想要实现家族秘密,有且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成则翻身做主,败则九族全诛!

宇文衍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如今,他没任何与杨坚抗衡的资本。

有人或许不解,不是皇权至上么,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么?

直接下诏赐死,或是满门抄斩不就行了?

皇帝是可以杀人,但皇帝却又不能随便杀人。

就算杀人也得名正言顺地杀,胡乱诛杀朝臣那是为君之大忌,是暴君行径。

轻则朝纲不振,动摇国本,重则山河破灭,国家败亡!

而且宇文皇室和关陇贵族本就是利益共同体,甚至沾亲带故。

至少在当前,不要说宇文衍这个小皇帝,就算他那便宜父皇也没有很好的理由杀了杨坚。

除非杨坚现在公然造反,想要弑君夺位。

可他又不傻,在没有掌控军政大权之前,是不可能贸然行动的。

……

宇文衍即位后,还是居于正阳宫,也就是东宫。

设纳言、御正、诸卫等官,一切防卫、起居事宜依照周宣帝居住的天台标准。

宇文赟虽然禅位,实际上仍然还在行使皇帝权力。

小皇帝只不过是挂了个虚名的吉祥物罢了!

回到正阳宫,宫女们帮其换下冕袍,穿上轻柔的绸缎常服。

洗手,擦脸,漱口……

诸事均由宫女服侍得妥妥帖帖。

折腾了一整天,宇文衍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坑爹的是,这个时代实行的是一日两餐制,连皇宫也是一样。

巳时(九、十点)吃一餐,到酉时(下午五、六点)吃晚饭。

“小言子,传膳,朕饿了!”

“是,陛下!”

墨言是打小和宇文衍一起生活的小太监,今年十岁,写得一手好字,文章也作得出彩。

在太监中是不可多得的文化人。

宇文衍两岁开始习字,当时就要求墨言和他一起学习。

高祖宇文邕非常宠爱这个长孙,经常召至膝前承欢。

将其视为皇太孙培养,命墨言为侍读,允其读书习字。

自己的主子成了皇帝,墨言由衷地为他高兴。

只是主子从一个月前开始,总喜欢叫他小言子,以前都是叫他全名的。

他也不知道小主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转变。

膳食传了上来。

一盘水引饼(类似于面条,煮熟后加肉汁调拌,时下大多面食皆称之为饼)

一碗羊肉汤,一盘水煮羊肉,两个馅饼,还有几样腌菜、点心。

浓浓地关陇餐食特色。

穿越前,宇文衍是南方人,但这样的面食他同样吃得惯。

特别是现在正月刚过,长安的天气还是相当寒冷的。

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下肚,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只是作为堂堂皇帝,这样的膳食标准,也不知规格如何?

不过在宣帝之前,宇文皇室都提倡节约,躬亲俭行。

“小言子,朕吃不完,你吃个肉夹馍,别浪费了!”

“谢陛下,奴婢不饿。”

以前两人同吃同住,有时甚至同榻而眠。

但自从宇文衍做了皇太子后,就不能再有僭越。

现如今登基为帝,就更不能如此了。

宇文衍只能轻叹一声。

取过一张麻纸,包起肉夹馍,快速塞进其怀里,笑着给了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墨言抿了几下嘴唇,没有说话,眼眶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主子还和以前一样,哪怕做了皇帝,仍然对他好,这原本是他最担心的事。

墨言心里暖暖的,还有几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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