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黎景深,你真以为我是束手无策才决定跟你订婚的?”
黎景深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意浓。
她表情上突然浮起的胜券在握和揶揄鄙夷,令他内心生出一股强烈的排斥异感。
好似自己跌进了她制造得漩涡之中,挣扎不得,回旋不得。
“你要干什么?”
他不死心地勾起邪笑,但身影和眸底里却带着下意识地瑟虚。
就连自己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真实的震颤,都不曾发觉。
沈意浓看着黎景深慌乱的模样,内心蓬勃汹涌的憋屈和怒火,仿佛在此刻彻底释放。
前所未有的松弛感,让她尝到了报复后地解脱和甘甜。
为了等今天这一刻,她忍很久了。
她直接夺过还在发愣的主持人话筒。
当着廖、沈两家的亲戚,还有应邀而来的名流人士们,声嗓铿锵,掷地沉稳地开口。
“各位来宾,由目前种种原因,今日的订婚宴没办法如期举行。”
沈意浓犀利的眸光投递在黎景深身上,语气是透澈骨子里的寒凉。
“因为这场订婚宴,本质上存在着灰色交易!”
“黎景深与廖女士私底下联络频繁,以我为把柄,只为换取海外市场渠道资格,以及得到我这个人。”
她眸底神色淡冽地指着面色苍白又呆滞的廖玉珍,白眼仁嗜血通红。
“作为亲生母亲,你丝毫不顾及我的意愿,我的死活,以挟持我父亲为由逼迫我跟黎景深订婚!”
迟屿看着沈意浓在台上愤恼呵斥,气焰暂时被压制,跟秦霄和杜景瑞使了个眼色,暂时按兵不动。
他看着她遭受了那么多隐忍的凌迟,裹挟心脏的嫩皮不免被揪起。
生疼的触感蔓延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泛着潮湿的汗涔。
沈意浓眼里凶光毕露,滔天的炽热与黎景深的目光相撞。
她拿出手机,将之前在他病房门外的录音点开,公示于众。
“chris?你消息还真快,甘莉莉跟你说的吧?没错,我是要订婚了。”
“没错,就还是沈意浓,我跟她母亲合作,打算把她搞到手。”
黎景深的面色铁青,遏制的唇齿微张,因过于燥怒,齿间不自觉地上下抖磕。
灼烈的热气从喉腔内喷薄,仿佛吐着火焰的猛兽。
台下的苏菲双拳紧攥,死死瞪着沈意浓的身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她居然让他这么难堪!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垮他的面子!
“是她甩我在先,我可是黎景深,在国外谁敢甩我?都是我甩别人。”
“我这次就让她好好尝尝被甩的滋味。”
沈意浓把录音掐断,眸光森寒空洞地看着欲要发作的黎景深。
他目光阴凄凄的,眸光中闪烁地憎恶芒亮在眼眶内疯狂卷搅。
像是把那股子怨怼吸纳进了血管,此刻正奔腾不休地剧烈燃烧着。
迟春盛面色沉黑地瞪了眼身边的廖玉珍,她此刻吓得浑身哆嗦。
卷翘的睫毛下,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疯狂睁眨,双手也是不受控制地乱绞着。
她万万没想到,沈意浓这几天的乖顺竟然都是装的!
她就在等这一天......
等着所有人都聚集于此,再无情狠戾地宣判她的“死刑”。
紧接着沈意浓又点开第二条录音。
“我是华荣诊所的大夫,我......接受过廖女士的接济,所以才密谋帮她把精神失常的沈怀洲先生,藏在了诊所后面的院子里。”
“但当时我在前面诊脉,不知廖女士跟沈怀洲先生说了些什么,只见她疯疯癫癫地跑出来,让我帮忙联络附近的医院,赶紧把人给送过去。”
“后来我的工作便交代给了市中心医院的贾医生,其余的事情我便不知晓了,但听说沈怀洲先生的病情再次加重,是被廖女士刺激的。”
迟屿听到这通录音,坚毅的眸光里闪过一丝了然。
随后立马把视线放在杜景瑞身上。
他惊吓地低首,伸出粗粝的食指尴尬的挠了挠侧颜,没敢吭声。
当时去华荣诊所负责看守的人,就是杜景瑞。
当时的录音内容只有迟屿知道。
虽然他没有把当时的录音交给沈意浓,但把靳医生的电话给了她。
若是换做在部队,铁打铁的“叛兵”。
沈意浓想起沈怀洲那日被送进急救室,甚至还下了病危通知书。
心口就像被无数的虫子啃咬,那种歇斯底里,悲痛欲绝的感触还晃在脑海。
琥珀色的双眸被染上圈红,水雾朦朦地噙在眼眶内。
“碍于医院保密患者隐私的规矩,我没能找到当时在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廖女士心知肚明。”
“买通中心医院的贾医生,逼迫我不嫁给黎景深,就断父亲的救命药!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到死都会记得清楚。”
沈意浓吸了吸鼻子,那张清冷绝艳的面庞上,呈着受尽折辱的凄怜。
她将脚踝从旗袍下摆中亮出,绑在小腿上的透明绑带侧边,是一个亮着银白色金属壳的U盘。
她把东西取下,走到放映室里,让工作人员帮忙。
碍于场面震慑而来的施压,工作人员不得不听从,将U盘插入笔记本里。
顿时,位于台后的大屏幕上,显现出槐东9号院的别墅图片来。
沈意浓站在台下,拿着话筒望着那些照片,故作镇定的伪装一一瓦解。
她声嗓哽咽,鼻腔带着厚重的闷感,好似把所有的感情都凝聚在话语里。
“这套别墅,承载着我们一家的美好记忆。”
“但自从爸爸遭到背叛,精神失常以后,这套房子便一直搁置着,直到前不久,廖女士为了一己私欲,把这套房子卖了。”
“虽然房产证上是她的名字,但未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变卖,跟摒弃亲情有什么不一样?即日开始,我正式宣布跟廖女士之间断绝母女关系。”
沈意浓抬着泪眼婆娑地眼睛,缓缓将视线放在那群廖家亲戚身上。
目光冷漠疏离到仿佛从来就不认识这些人。
她今日敢站在这里痛斥廖玉珍跟黎景深的肮脏勾当,就有胆量竖起自己坚毅不阿的高墙。
她敢做,便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