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匹快马停在甘州府城门口,要进城。
守门人问他们有没有路引?
打头的那人问道:“请问,现在甘州府城内,管事的人是谁?”
守门人问:“尔等何人?凭路引进城,拿不出就滚。”
那人浑身气势一凛,口气骤然凌厉,道:“大皇子殿下在不在城里?”
“找殿下?你们是谁?”城内一人骑马过来,严肃地问道。
那人身高八尺,十分健硕,手里拎着一柄长枪,正是顾八荒。
打头的那人眯眼看看他,忽然出口:“你是顾小将军?”
“在下顾八荒,你是何人?”顾八荒巡视新兵,看到城外这几十人不凡,听到他们打听殿下,便过来一探究竟。
打头那人不报姓名,再次问道:“请问,府城内主事的,真的是大殿下吗?”
“是!”
听到顾八荒这么说,三十几人顿时精神一振,急切地说:“请顾将军带我们去见殿下吧?”
顾八荒说:“你们是何人?急着见殿下有何目的?”
打头那人说:“顾将军,在下夏侯衍,只要我等见了殿下,他自会认得。”
顾八荒一听名字,立即知道他是谁了,说道:“随我来吧。”
三十二人大喜,随着顾八荒一起去了府衙。
殷槿安还在奋力组装瓦罐雷,听到顾八荒来报,他丢下手里的半成品,擦擦手出来。
面具戴好,在前厅堂坐下。
“殿下,夏侯衍等人求见。”顾八荒看看殷槿安,他心里十分高兴,殿下的侍卫来了,这是大好事。
殷槿安没说话,一边喝茶,一边努力回忆——夏侯衍是何人?
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一次次有人要杀他,一群高大的身影与那些人殊死拼杀,满地的鲜血,满地的尸体……
一个棺材板脸的人总是说:“有属下在,殿下什么都不要怕。”
那个人名字好像就叫夏侯衍。
这么说,自己的侍卫们终于找上门了?
“叫他们进来吧。”
不多一会儿,夏侯衍等三十二人牵马进来。
夏侯衍独自进屋,另外三十一人在院子里等待。
他们不是不进来见主人,是等待夏侯衍确定殿下的身份。
毕竟,真正的萧槿安,从四岁起,灵智逐日下降。
而发了檄文的“大皇子殿下”,精明强悍,威武霸气,振臂一呼,应者万人。
他们不能确定甘州这个“大皇子”,是不是他们守护的大皇子殿下。
进了屋子,审视上首坐着的殷槿安,夏侯衍并没有下跪,而是抱拳客气地问道:“请问,您是大皇子殿下?”
殷槿安坐着没动,轻哼一声,说:“夏侯衍,你们来做什么?杀孤吗?”
他在西夏的皇室子嗣里,是最没权势、最落魄的皇子,没有封号,没有封地。
但是芯子是殷槿安,骨子里傲视天下的活阎王。
他殷槿安称孤,谁敢反驳?
夏侯衍听到他喊自己夏侯衍,还自称孤,心里有些怪异,依旧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再次恭敬地说:“能否让在下看看殿下的真容?在下想确认殿下的身份。”
在下?一个侍卫在主子跟前自称在下?
说明对方没有认主。
原身被崔侍郎的大儿子送到龙门镇,身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饰物统统被搜走了。
说穿了,他能证明身份的,只有他自己的一张脸。
狗血一点,兴许屁股上有个月牙胎记?肩膀上有个红色的五星、蝴蝶……可惜,他洗澡多次,从来没看见自己有什么胎记。
“你想怎么确认?”他问道。
夏侯衍想确认?他还怀疑夏侯衍是假的呢!
“殿下的容颜,天下独一无二,另外,大殿下左脚脚底有七颗痣。”夏侯衍说。
殷槿安大吃一惊,难道他前身是个假的萧槿安?
他脚下别说七颗痣,连一颗小痦子也没有。
“那你找错人了,孤的左脚没有痣。”殷槿安把手里的茶杯咚地一放,冷冷地说,“但是,不管孤有没有七颗痣,你们认不认主,这大夏,孤要定了。”
夏侯衍听了,一点也不气恼,恭敬地说:“有没有七颗痣,殿下只需要脱下左脚,在下一验便知。”
“不用验,孤比你清楚,没有!”
“求殿下叫在下验一下吧,若是有七颗痣,则殿下便是奴才的主子。”他跪下,恳求道,“求殿下叫在下一验。”
“不验!”殷槿安冷冷地说,“认不出主子的奴才,孤不要!”
夏侯衍扑通跪下,解释道:“殿下,属下僭越,请恕罪!殿下自四岁半开始,灵智便逐日下降,以至于诸事不知。
而今殿下英武不凡,属下确实怕认错主子,故而提出验证,恳求殿下让属下一验,属下不想错过主子……”
“既然知道你们主子灵智受损,为何不贴身保护好?”
“殿下,属下**小心呵护,只那一日,宫里下旨,召殿下入宫,在宫门,禁止属下跟随进宫。
之后属下找到陛下,才知道有人假传圣旨。
这几个月,属下等人一直在到处寻找,尤其是月圆之夜,虎豹骑全部出动,彻夜寻找……”
殷槿安看他满面的风尘仆仆,便知他确实没有撒谎。
把自己的左脚脱了,伸在桌子上,说道:“看吧,老子的左脚,没有痣,一颗也没有。”
夏侯衍看他伸出脚,把脚底亮给自己看,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
小包里有一个小瓷瓶,他小心地把瓷瓶的木塞拔下来,倒在丝绸布巾上少许液体。
拿那丝绸布巾小心地擦拭殷槿安的脚底。
殷槿安也不看,好整以暇地等着,随着他液体擦了脚底,只觉得脚底凉飕飕的。
夏侯衍拿一块干净的布巾把脚底擦了擦,眼睛里顿时惊喜,扑通跪在地上,噗噗噗地磕头:“主子,属下可找到您了……”
不是,卧槽,发生什么事了?
殷槿安把自己的脚缩回来,扳到眼前,看见脚底,目瞪口呆。
北斗七星!啥时候长一脚底板的痣?!
“不是,我说,你刚才干了什么?原本什么都没有,怎么你擦几下就出来这么丑的一堆黑痣?”
他是男人,不在乎皮相,可是,这脚底长这么多黑痣,他觉得有点恶心怎么办?
“主子自出生便脚踏七星,灵族大祭司说主子是天下命定之主,但是主子一生坎坷,恐有人忌惮,无法长大成人,所以用秘药把七星掩盖了去。”
怕引起别人忌惮,所以出生不多久,大祭司便做主,掩盖了七颗痣。
原身根本不知道。殷槿安本来就大大咧咧,也从未想过脚底还踩着这么多的黑点子。
只是可惜,就算拿药水掩盖了,原身是个可怜人,到底在十六岁这一年凄惨死去,没长大成人。
殷槿安舌头顶顶腮,把脚收回来穿上鞋子,戏谑地问夏侯衍:“那这些痣你还掩盖回去吗?”
“不必了,殿下利刃出鞘,气势如虹,天命所向,四海归心,不必再隐藏锋芒。”
“说得好,老子一生光明磊落,就讨厌遮遮掩掩。这七星排列和北斗几乎一致,难看是难看,但老子的脚底天下唯一。”
夏侯衍听他说话,傲睨万物,气势磅礴,再不是懦弱孩童,心里万分激动。
立马跪地认主。
声音哽咽地说:“属下,终于找到殿下了……”
他迅速爬起来,冲着外面大喝一声:“都进来,快来拜见主子。”
外面三十一人早就忐忑不安,寻找了将近一年,终于再次找到主子,激动地把马儿丢下,急忙进来,立即跪地。
“拜见主子!”
殷槿安看着他们,他是上过战场的,自然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侍卫。
便说了一句:“都起来。”
众人听他话,都激动地看着他,主子,不傻了!
站成左右两排,扇形排开,便于主子认出他们。
“把名字报一下吧。”他娘的,他们都是自己的侍卫,可殷槿安一个都不认识!
“属下霍刀。”
“属下薛景斐”
“属下杨涵风”
“属下程畅”
……
三十二人名字报完,夏侯衍对殷槿安回道:“属下夏侯衍,系虎豹骑首领。对外,是主子的侍卫首领。”
殷槿安说:“虎豹骑眼下有多少人?”
夏侯衍说虎豹骑一共三千人,目前五十人留在京都,其余两千九百五十人都藏在天山。
殷槿安想到卫皇后的母族灵族便在天山里,心里大概有了数。
这虎豹骑大约是卫皇后留给他的底牌。
问下来,果不其然,这虎豹骑三千人,不仅英勇善战,而且各有特殊能力。
“阳盛帝虎视眈眈,想要虎豹骑很多年了,楚后也想要。”
夏侯衍低声道,“以前殿下无力掌握虎豹骑,皇后娘娘便把虎豹骑交给属下、霍刀、薛景斐三人代管,如今殿下归来,虎豹骑完璧归赵。”
他跪下,把三块令符,双手捧给殷槿安。
殷槿安接过令符,看着上面的文字,有些愕然。
他虽然没有饱读诗书,可也不至于不识字。
令符上这些小字,他竟然,不认识!!
反复拿着字符看,一会子也没说话。
忽然,门外传来鸟儿落地的声音,九天欢喜地喊道:“二舅,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