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房间,下到甲板上。
蓝天白云,阔远的海面平静无波,微风送来清冽的空气,温暖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舒服极了。
她不由得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果然美景治愈人心。
她静下心来打量所处的船只。
流线型设计的船身,高耸的船桅上风帆已经张满,三层船舱加底层货舱,用的木质似乎也是可以预报风浪的听潮木,她琢磨着这伙界域商人应该挺有钱。
毕竟鲛人族拿来盖房子,他们拿来做船,本质上都是能大批量购买不差钱的主。
席岁安靠在船舷低头看了看海面,吃水有些深度,看来货物还是有不少的,也不知道做的什么买卖,还是不要打听以免犯了忌讳。
蓝白色的鸟儿落在她眼前,丝毫不畏惧她,它状似思考地停住,随后歪了歪屁股,轻盈的尾羽扫过她的手背,有点痒痒的。
见她还是不动声色没什么反应,鸟儿好像有点生气,一爪子踩在她的手背,鸟喙就要啄下去。
席岁安满脑门问号,这鸟什么意思,她没干什么吧,怎么这么生气的样子?
“好了好了,小可爱,不要打扰受伤的客人,一边玩去吧。”青云走过来挥了挥手。
鸟儿顿了顿,小爪子又踩了一脚,悻悻然地飞走了,落到甲板上另一边的船舷上,幽灵少年飘过去好似在逗它。
青云双手抱胸,神色淡淡:“那是风灵鸟,天性就喜欢被夸赞漂亮,在鸟族里爱美也算是榜上有名的。”
“……”合着刚刚她什么也没说没做就是最大的错误。席岁安看过去,那个幽灵少年果然在不停说话,好像在哄着风灵鸟。
席岁安无言,微微沉默:“那个少年是人类?”
“是。”青云没有掩饰少年的来历。
席岁安沉默片刻,声音冷了下去:“你们把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做成了这艘船的缚灵?!”缚灵会被某种东西束缚住,早已死去的灵魂再也无法消散,他会随着所束缚之物永生永世地像幽灵一样活着,不得超脱,不入轮回。
然而只有人类可以成为缚灵,任何异族一旦死亡灵识就会消散,他们没有灵魂这种东西,拥有三魂七魄的人类是缚灵的最佳材料。
人类也是猎物。
系统这样告诉她。
席岁安不能接受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被这样永生永世地囚禁着。
青云淡淡道:“我就算这样做了你又能如何?”不过区区凡人。
她心头涌动难以言喻的愤怒,某一刻她似乎能感觉到美杜莎之眼好像与她心底的愤怒达成了共鸣,她有一瞬间好像看见了一点眼睛里里盘踞着的极深重的灰意。
青云皱眉打量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哪里有些微的不同。
她陷入思考:“这是……魔法不……幻术?不对,幻术没有实质,这是……拟态?”她有点惊诧,“这能力还挺罕见的来着。”顿了顿,有些疑惑,“你的眼睛……很奇怪的本源,那不是你的力量。”
她紧紧皱眉,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看上去很弱鸡的人类。
不远处的幽灵少年身形转瞬就到了她们之间,有点不满地控诉:“青云姐姐,不可以吵架哦,这个小姐姐是客人,要有礼貌,她只是误会了而已,你要解释。”
青云挑了挑眉,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对着犹带着婴儿肥的可爱小脸蛋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好挫败地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小鬼你别烦我了。”
少年转头不好意思地对她歉意地笑了笑:“青云姐姐就是这样,总是不张嘴,抱歉啦小姐姐。”
他悠悠地晃着,看样子就像是十一二岁不谙世事的孩子:“我叫萍春来,小姐姐你可以叫我阿萍或者春来。”
席岁安感觉要不是萍这个姓氏挽救几分,春来这个名字一定会更土:“那我叫你阿萍吧。”
青云皱眉:“春来!”她有些不高兴。
“青云姐姐,我们快要到奥罗拉城的港口了,你确定不再去检查一下吗,万一我们没避过盘查起冲突就不好了。”阿萍神色认真。
青云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大跨步地走了,临走前她狠狠睇了席岁安一眼。
席岁安挂起营业笑脸回望。
“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过同族了,小姐姐,你是从人间界过来的?”阿萍睁着一双幼态的眼睛,好奇地问道。
“没错。”她含笑看着眼前透明漂浮着的清澈灵魂:“叫我岁岁就可以,阿萍。”
阿萍十分高兴:“岁岁!哈哈,我又交到一个新朋友,真开心。”少年声音轻快:“那天还是我发现你在海面上飘着的呢。”
\"谢谢阿萍。\"她感觉到少年态度十分友好,想了想,还是犹豫地开了口:“阿萍,你是自愿成为缚灵的吗?”
“我是自愿的哦。”小少年扬起手,风从他虚无的手上穿过,他无惧太阳,却仿佛仍然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一般,“我很快乐,这艘船上的伙伴们对我很友好的,青云姐姐和伯衍哥哥更是把我当成弟弟一样,我跟着他们来去自由,我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束缚住,真的。”
席岁安默了默,她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让一位原本该在天真年纪的小小少年自愿选择成为缚灵。
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阿萍耸了耸肩:“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事情,算不得什么秘密。”
他狡黠一笑:“我活着的时候已经是好几百年前了,实在有点久远,具体什么时候我已经忘了。那时候的我生了一场大病,始终治不好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吵架,互相怨憎,后来他们都放弃了我,因为他们都需要健康的孩子。
接着我就病死了。死后不知怎地我成了地缚灵,整天闲的无聊。再后来意外遇见了伯衍哥哥,许久后某天我们就被青云姐姐发现,她想尽办法把我们一块打包都带回了异域,于是就此在自由号上扎根啦。”
他说的口吻无比轻松自在,几百年的故事被他自己春秋一笔带过。
她无意去探究少年的过去,知道少年心甘情愿之后便没有再去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尊重阿萍的选择,绝不过分干涉。
毕竟……魂体状态过了几百年,心态还是小孩子怎么可能?
席岁安表情微妙地看着少年,这样论起来,她的辈分简直低到不能想的地步。他是怎么毫无心理负担地喊她小姐姐的?还挺与时俱进?
她眼里的无语十分明显,阿萍摊了摊手,笑的可爱无辜:“没办法,他们就吃这一套,这可是我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虽然他已经没有小孩子的心态了,但是异族不像人类,他们对时间的感知大部分是很模糊的,所以到现在他们依然觉得他还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弱小幼崽。
“……”席岁安扫视了一圈甲板上忙忙碌碌的非人类们,陷入了不知名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