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青龙从屋顶一跃而下,准备去追击那个红脸的时候,他却发现对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周围的黑暗让他难以追踪到红脸的身影,仿佛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般。青龙感到有些懊恼。
“跑了。”
听到身边的动响,青龙知道是白虎跳下来,他朝白虎摇摇头。
“你的手怎么回事!”封长诀急忙赶来,凑近就看见白虎手臂上的伤口,触目惊心的一道口子,伤口发紫。
飞镖上有毒!
他们一行人中无人会解毒,何况是裕王手下甩出的飞镖,那手段相当狠辣,一瞬间毒延至整条手臂。
白虎苦笑一声,强装镇定道:“没事,顶多就是不能用右手了。”
右手被废!
“一定有法子能解毒的!他们肯定有解药!”
封长诀暗骂一声,抽出剑就往李家内院走去,被青龙拦住。
“不能再冒险了,谁知道那人还有没有其他的阴招。”
封长诀红着眼睛,声音不自觉拔高,冲青龙大喊:“那白虎怎么办!他的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青龙咬了咬唇,收回了拦路的手。
头一次感到无助和愧疚,封长诀拿剑的手不停地发着抖,眼眶逐渐湿润。
“抱歉……”封长诀低声说道,带着一点鼻音,他发狠似的咬着牙,“你本不用来李家闯的……都怪我。”
白虎想提起嘴角安慰他,试了几次后放弃了,他此时还无法相信右手用不了的事实,但右手没有一点知觉。
“小将军你不用太自责。既然那人是裕王手下,此行我们也是为了护君。”白虎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强撑笑容,“我其他地方没事,而且我这不是还有左手嘛!”
封长诀垂下眼眸,习惯了用右手,如今换了左手,许多兵器都要从头学过。更何况,白虎是赤胆营内最精通兵器的人,他对武器的游刃有余,是他骄傲的筹码。
“我就该一箭射死他!”封长诀语气中满是愤懑和后悔。
“小将军,让我自己缓缓就好了。”
说罢,白虎只身一人走出李家,消失在夜色中,青龙用力捏拳,发泄般地捶到墙壁上。
“真该死!”
听到平日里不显神色的青龙咒骂出口,封长诀也紧紧咬着下唇,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在他心头翻滚,心乱如麻。他眼眸仿佛笼罩了黑雾,戾气隐入目中。
此仇,我记下了。
之后他们回到客栈,金保眼看只有两人回来,感到诧异,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
“白虎大哥呢?”
封长诀破天荒地没有出声,阴沉沉地越过金保走上楼。金保被他的黑脸气得不轻,但隐约感到事情的不对劲,硬生生消了火气。
“他……想一个人待会。”青龙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对一般人都难以接受,何况他还是习武之人,“等他回来,切记,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去问。”
留下金保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木讷地点点头。
裴问礼在厢房里等,直到看见封长诀失魂落魄地走回厢房。
“怎么了?”
看氛围不对,他连忙站起身,放软语气。
“白虎的右手废了。”
裴问礼愣住,仔细看向封长诀,后者眼眶湿润,泄力般坐在凳子上,仿佛有块大石头压得他难以呼吸。
“都是我害的,若不是我执意要他们来凉州,也不会这样。”封长诀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看着白虎孤零零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那一刻,他就仿佛被枷锁锁住了喉咙,愧疚感飞升。
裴问礼没有出声,看着封长诀这样他也难受,但这是他的路,封长诀必须要走的路。
“我对不住他……”
封长诀有些哽咽,他不知怎么面对白虎。他在裴问礼面前完全卸下了伪装在外的硬甲,露出无助的一面。
看得裴问礼好生心疼。
“我要为他报仇。”封长诀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他偏执地看向裴问礼,“他废了白虎一条手臂,我就要废了他全身经脉,让他生不如死。”
裴问礼顿住,良久,他的手抚上封长诀冰凉的脸颊,轻声说道:“好。”
那晚,凉州的月下,一人抱着剑痛哭,草地上躺倒几罐空酒壶。
酒性上来,那人固执地用右手拿剑,掉一次捡一次,最终发疯似的在月下舞起了剑。
翌日清晨,还是起早放羊的牧羊人发现烂醉在草地上的男人,看他右手臂绑着一柄剑,有些惊异,迟疑片刻还是将他叫了起来。
“少侠,少侠?”
白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嘴里念叨着“我要让你百倍奉还”,看一张大脸凑到他眼前,下意识要提剑护住自己,意识到右手动不了,他又闭上了眼。
“少侠,我要在这边放牧,你行个好,让让。”牧羊人手中牵着头羊,那只头羊看人没动静,低头去舔他。
白虎被吓得骂了句脏话,立刻左手借力起身。
“管好你的羊!”
牧羊人连连道歉,白虎心里才好受了点。
“少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在这喝酒,大冬天的不冷吗?”牧羊人弯腰帮他捡起空酒壶,递给他,见白虎迟迟没有接。
“我手没空。”白虎烦躁道。
牧羊人奇怪了一瞬,他左手拿着剑,右手不是空的吗?一瞬过后,牧羊人明白了白虎的意思,他飞快道歉:“抱歉啊少侠。”
白虎冷着张脸,直直越过他。
“少侠,总会过去的。”牧羊人比较热心肠,看出他的苦境,不知该如何安慰,看少侠气度不凡,却显得十分消沉。
白虎充耳不闻,朝城区走去。
“少侠——”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白虎脚步一顿,半晌才回过神,他低声骂道:“多管闲事。”
待白虎回到客栈已过晌午,封长诀他们已经商讨完李家的事了。
白虎低头努力提起笑容,确保自己表面上无恙,他才走向他们。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怎么不带我。”
那一桌的人听到这个声音,纷纷抬头。
青龙担忧地看向白虎的右手臂,依旧垂落。
金保看到白虎出现的一刹那,才明白昨晚青龙大哥对他所说的话是何意。他看起来消沉憔悴,却硬要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怎么都不说话。”白虎扫视过所有人的面庞,笑容凝滞。
“兄弟!我对不住你!”封长诀冲过去搂住白虎的肩膀,后者被封长诀扑得心头又苦涩又温暖。
白虎提了提嘴角,伸手拍拍他的后背,轻声道:“没事,我自己选的,我又不怨你。”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封长诀搂着白虎的力度越来越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白虎感受到了封长诀的决心和愤怒,但同时也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痛苦。他拍了拍封长诀的肩膀,试图让他放松一些。
白虎苦涩笑道:“行了,我知道,我相信你。”
青龙注视着白虎,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回来就好。”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白虎把自己糟糕的心情暂且扔到一边,问他们。
封长诀松开他,叹息道:“我们现在无法动摇到李家,裴问礼决定先回京禀告,再做打算。”
白虎觉得在理:“嗯。”
“就是……我们要回京了。”封长诀起初还支支吾吾,到最后实在受不了自己,“就是我们得分开了!”
封长诀不想说这话,显得他用完他们俩就扔掉。
“我明白的,小将军。匈奴未破,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回到赤胆营的,我和青龙永远会是你的后盾。”白虎理解他心中所想,善解人意地说道。
青龙听完也点头示意,封长诀差点被感动到哭。
裴问礼听到白虎这番话,神色不显地转了转瓷杯。
——总有一天会回到赤胆营。
裴问礼有点不乐意听这话。
“好。”
封长诀又冲上去给他一个友爱的抱。
“那我们就此分开。”白虎笑着回应那个拥抱,拍拍他的后背,“小将军,我还是希望你在京都能少受点伤。”
——也不想你太快长大。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这次一见,感觉封长诀好忙,心里堆了好多事,他在边疆从未见到这样的小将军。
“知道了。”封长诀看他苦口婆心的模样,无奈笑笑。
又在凉州待了几天,等白虎伤看起来好些了,封长诀他们就回京都了。
天空中飘着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大地上,它们落在树梢和地面上,形成了厚厚的积雪。远处的山峦也被白雪覆盖,与天空融为一体,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能在除夕前赶回去吗?”封长诀看大雪没有见停的样,不免忧心。
裴问礼轻笑一声,温和地伸手等雪花落在手心,含情地看向封长诀:“若是赶不回去,就在京外过年,只要和你,就很好。”
金保疑惑:“啊???”
封长诀爽朗笑笑:“你也太会说情话了。”
金保有点看不清他俩之间的对话了,又发出声音:“啊?”
裴问礼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情话?我说的是真心话。”
“好,真心话。”封长诀笑着收回视线。
“回了京能一起过年吗?”裴问礼忽然问他。
封长诀扬眉:“怎么不能,你我都在京都,怎么不算一起过年。”
“我想待在一起过年。”
封长诀轻轻挑眉,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裴问礼这么黏人。
“这怎么待在一起,要和家人守岁啊。”
裴问礼神色掩过一丝失望,他又扬起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