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沈医生不嫌弃,我也乐意效劳,但我没有纸和笔。”张新建诚恳道。
“你要什么画笔,都写下来,我来准备。”沈东升掏出钢笔和记事本递给他。
张新建急忙坐在床上,把枕头放在腿上,拧开钢笔写一些作画的工具。
写几种型号的毛笔,墨水砚台和宣纸,又写了一些常用的颜料。
写完交给沈东升,柔声说道:“有这些工具就够了,有照片就能画像。”
“好的,我后天把照片给你,这是定金。”沈东升从兜里拿出一团报纸。
打开报纸,露出十几个油炸金蝉,喊上刘金虎离开知青站。
油炸金蝉上的油染在报纸上,张宝直盯着金蝉。
张新建急忙关门,小声说道:“小宝别声张,赶紧吃。”
张宝狼吞虎咽,嘴里塞满油炸金蝉,很快就被呛到。
张新建不由得一阵心疼。
这孩子以前不愁吃穿,自从跟着他来到刘村大队,已经瘦得皮包骨头。
父子俩用最快的速度吃掉金蝉,担心别人抢走他们的食物。
张宝舔舔嘴唇,伸出舌头舔报纸上的油渍,稚嫩的脸上都是享受。
“孩子……”张新建心如刀割,眼里也有了泪光。
第二天一大早,沈东升去大队部开介绍信,骑着自行车去姥姥家。
坑坑洼洼的黄泥路很难走,他用四个小时骑行120里,来到红河公社的地界。
刚进红河公社,就被巡逻民兵拦住。
民兵们检查他的介绍信,告诉他如何去红河大队。
该公社主要种植大豆,是省里特批的大豆种植区。
他们给国家种豆,国家补给他们粮食,属于半农业户口。
道路两旁是绿油油的大豆苗,农民在豆田里抓豆虫。
红河大队萧村,四个顽童在路上吵架,互相问候对方的母亲。
他们看见沈东升的自行车,顿时忘了吵架,全部跑过来吃瓜。
一个缺门牙的小女孩看着沈东升,弱弱地问道:“你是县城里人吧?”
沈东升摇头,从兜里掏出冰糖:“带我去萧建平家,我给你们吃冰糖。”
四个孩子马上伸出小手,吃了沈东升的冰糖,蹦蹦跳跳在前面带路。
小女孩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兴奋地大喊大叫,好像达到了人生巅峰。
“大哥哥,这里就是萧三叔家。”小女孩指着一处略显破旧的院落。
院墙是篱笆院,院门是小柴门,三间不算破旧的堂屋,一间低矮的东屋厨房。
柴门用麻绳锁着,堂屋门是关着的。
小女孩说道:“萧爷爷和萧奶奶去地里上工了。”
沈东升不禁苦笑,外公外婆至少七十岁,还要下地干农活,也是够辛苦的。
“谢谢你们,你们玩去吧。”沈东升再给他们几个冰糖,打发他们走人。
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解开柴门上的麻绳,参观三舅的家。
沈村和萧家村离得太远,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就来过外公家六次。
堂屋窗台上挂着一个鸡笼。
沈东升正想过去看母鸡,听见身后有人喊:“诶,你是谁?”
回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面黄肌瘦的样子,稚嫩的小脸上带着警惕。
“我叫沈东升,这里是我姥爷家,你又是谁呢?”沈东升笑着逗他。
“这是俺爷爷家,俺爸叫萧建国。”小男孩梗着脖子回答。
“哈哈,你是萧令先表弟。我是你的大表哥沈东升,你二姑萧香兰是我妈。”沈东升说道。
大步流星走到柴门旁边,捏五粒冰糖给他:“小表弟,去跟爷爷奶奶说一声。”
萧令先赶紧把冰糖装兜里,转身撒腿就跑,生怕别人抢他的冰糖。
“臭小子跑得挺快。”沈东升低头看看手表,已经中午十一点半。
到了中午十二点,萧令先带着两个老人回来,正是沈东升的外公萧老栓,外婆曾海英。
二老的头发都白了,皮肤黝黑,脸上布满皱纹。
萧老栓瞅瞅门口的自行车,哈哈笑道:“东升,你都买自行车了?”
“好孩子,姥姥的好孩子。”曾海英激动地咳嗽,迈着小脚往院子里跑。
沈东升握住她的手,从兜里拿出冰糖:“姥姥,您吃冰糖。”
曾海英张嘴吃一个冰糖,甜得合不拢嘴:“甜,冰糖真甜。”
萧老栓也吃个冰糖,拍拍外孙的肩膀:“你二舅没跟你一起回来?”
沈东升说道:“我家盖四合院,二舅在俺家帮忙,说是等房子盖好再回来。”
“啥?四合院?”老两口同时震惊。
整个红河大队,只有大队部是地主家留下来的四合院。
“姥爷,前段时间供销社收毒蛇,我去森林里抓了很多毒蛇,卖了很多钱。”沈东升解释道。
“你有出息了,真好呀!”曾海英急忙打开堂屋门,拉着沈东升进屋说话。
“东升,你陪你姥姥说话,我给你做好吃的。”萧老栓转身走进厨房。
曾海英十分激动,拉着外孙的手舍不得放开。
“孩子,既然攒够了盖房钱,就别去抓毒蛇了,咱们不挣那个钱。”
“好孩子,你今年十八九岁了吧,也该成家立业了。”
“等下去你大舅二舅家看看,他们也想你。”
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沈东升微笑着听她说。
找个机会插话:“姥姥,二舅说你有我妈的照片,能不能让我看看?”
曾海英站起来,打开写字台的抽屉,从红宝书里拿出一张黑白照片。
看着照片上的大女儿,不由得悲从心来,鼻子一酸流下眼泪。
沈东升掏出手绢给她擦泪,轻轻从她手里拿走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五官端正,留着齐耳短发,眉宇间有一股英气。
“姥姥,我想请人对着照片画遗像。等我画好遗像,再把照片送过来。”沈东升说道。
“不用了,你把照片拿走吧。”曾海英又是老泪纵横。
这时,沈东升看见外公走进堂屋,左手抓着一只老母鸡,右手拎着菜刀、
“姥爷别杀母鸡……”
萧老栓已经手起刀落,母鸡的喉咙被切开,鸡血流在下面的瓷碗里。
母鸡会下蛋,外公竟然舍得杀母鸡,沈东升感动了。
萧老栓露出慈祥的笑:“你难得来一次,说啥也得让你吃顿肉解解馋。”
“老头子,别把鸡血洒了,留着做鸡血汤。”曾海英走过去抓住鸡头。
沈东升弱弱地说道:“姥爷,姥姥,其实我现在不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