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在场的众人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特意点出来。
贺家老俩一向节俭,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从来不跟下边儿的人打交道,逢年过节从来不收礼物。
这也是老一辈人的处事风格。
今天办这么一场,谁都知道是为了谁。
大家不能让德高望重的老人这么自揭其短啊。
“大娘,您甭说了,咱们都知道,贺老是心疼咱们这些小辈儿,特意选了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日子办生日宴。”
老爷子的寿辰在年底,正是寒冬腊月的时候,要真是那会儿办,大家伙儿可都得跟着受罪。
这人说话也很有技巧,直接把柳沉鱼摘了出去。
贺老太太摇摇头,“孩子,甭给我台阶下,我们老俩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想给我这受了大罪的孙女一个说法。”
“这些年是我们贺家对不住她,让她一个小女娃在外边儿吃苦受罪,现在她回来了,她就是我们一家子的心肝儿,虽然说有了宝贝都得藏着掖着,但是咱们今天来的都不是外人,也得让孩子认认亲朋不是。”
“我们家这明珠不能蒙尘。”
贺老太太这话就跟个耳刮子一样打在易晓梅脸上。
她说人家乡野养大抱了秦淮瑾这条大鱼后半辈子不愁,结果人家下一秒就说自家孩子是明珠。
明珠与鱼,想也知道是谁更珍贵。
至少柳沉鱼在贺家人眼里比什么都贵重。
易晓梅脸红得滴血,被刘主任抓着的胳膊生疼,“我就是感慨两句,也没有别的意思……”
刘主任的态度到底吓着她了。
结婚这么些年了,老刘还是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儿。
“你有什么意思,还是没有什么意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这话不要在我孙女面前说了,不爱听。”
贺老太太说话一向直接,对于易晓梅这样的人,她也了解。
自己抱上了大腿,就觉得所有的女孩都这样。
典型的恨人有笑人无。
“小刘,你跟我们家老二是过命的兄弟,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老三兼祧两家,我小叔子一家没人了,老三就是二房的老大。”
这句话重重地砸在众人心里。
分量之重,大家都懵了一会儿。
他们从前还真不知道这么回事儿,也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也正常,谁家没事儿拿着这事儿对外胡咧咧啊。
刘主任的脸色一下就白了,汗止不住地从额头上淌下来。
贺家二房没人了,贺世昌兼祧二房的话,他不能想象他在军中的地位。
贺家二房要是还有人的话,那一定会比现在的贺家还要风光。
贺广陵的户口甚至不是在贺世昌名下的,而是在贺老爷子的弟弟名下。
既然今天老太太说起这事儿,那就说明柳沉鱼跟贺世昌的大儿子一样。
这边儿的闹剧柳沉鱼没有多掺和,二伯母不想让她气着,她自然承了二伯母的好意。
这会儿只在一旁乖巧地顺着老太太的后背,不让老太太生气。
这事儿原本是要在席面儿上介绍她的时候说的,没想到奶奶这会儿说出来了。
昨天晚上他们一家人聊了很多,其中一件事儿就是这个。
老爷子和老太太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说明白是怎么回事。
其实老人家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给柳沉鱼再上一道护身符罢了。
“当初你三叔在首长身边,为了护着首长被炸得没有一块好肉。
咱们家就他年纪轻轻走的,身后还是孤零零的,你以后就在你三叔这边儿,逢年过节了去看看你三叔。”
贺家人给她上的这道护身符跟贺广陵的还不一样,这太具体了,只要她不犯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没人能动她。
这是家里人的一番心意,柳沉鱼看了看二房三叔的照片,也觉得挺合眼缘儿的,就答应下来了。
答应下来,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这不,现在这好处就来了。
上边领导人特意给她送了礼物过来,贺家人这会儿哪儿还顾得上刘主任和易晓梅夫妻啊。
都出去看柳沉鱼收到的礼物了。
这礼物柳沉鱼没有拆开,而是很郑重地放到隔壁宅子,那是贺老爷子给二弟准备的,隔段时间就有人去打扫。
一点儿也不像没人住过的样子。
刘主任没办法,只能先把媳妇儿哄回去,然后亲自找贺世晁解释。
贺世晁现在在地方,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对这个救过命的兄弟更是了解。
他拍了拍刘主任的肩膀,“刘哥,别的话我不多说,我们家的人都护短儿,以后碰上嫂子,万一说了什么让她不爱听的话,能忍忍就忍忍,实在忍不了动手也成。”
认识十几年了,贺世晁也不愿意把话说得难听了。
救命之恩他可以报答,但是他的家人受委屈,那肯定不行。
刘主任:“……”
“你这老小子,这不是让我把我媳妇儿往火坑里推么。”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贺家这点儿孩子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哪个身上没有两下子。
她媳妇儿到了跟前儿,都不用伸手就能被打趴。
她动手这不是找揍嘛。
“你放心吧,我回去肯定跟她好好说说,咱们兄弟的感情哪儿能让个老娘们儿毁了。”
他们当兵出身的人,说话都直接,有一说一,丁是丁卯是卯。
今天这事儿是易晓梅给了贺家人还有柳沉鱼没脸,他回去之后会想办法弥补。
好在没有跟何清书一样让人踢飞出去。
两厢一对比,刘主任竟然还觉得贺家人还是文明的,当然除了刚找回来那个能动手就不逼逼的小丫头。
带着领导礼物来的人正是秦垚,秦垚今天穿得很正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柳沉鱼接过秦书记手里的东西,去了隔壁再回来,看着秦书记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怎么觉得秦书记又瘦了?
大家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一直心惊胆战地熬到十点半,开席了总算能松口气。
只是上了桌才发现,这口气松得也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