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将萧眠从凉州找回来。
是她,将萧眠下了药。
是她,将萧眠塞进了花轿。
也是她,刚刚下了毒。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不想死。
当年,萧眠的父亲在战场上救了荣王一命。
荣王重情重义,便为二子赵非韫定下了儿女亲事。
哪知萧家夫妇在一次外出祈福中,路遇匪寇,不幸掉下悬崖尸骨无存。
唯一的女儿萧眠也在之后不久被人贩子拐卖不见。
荣王远在西北,听得此事之后,派人去查也没什么结果,只能作罢。
谁知现任萧国公夫人讨好了荣王妃,也就是***,硬生生地让当今下旨为萧盼与赵非韫成婚。
当时圣旨一下,多少人羡慕萧盼的好命。
前世她自己都这般认为。
可哪知,荣王府一朝山倒,连累地她也被母家所弃,只能跟着赵非韫被流放至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到最后,硬生生在那风霜刀剑中苦熬了七年,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而她这个堂妹呢,从一届农妇竟然嫁与陈钦。
一路荣华,受尽富贵!
她不甘!
好在如今一朝重生,这些不属于她的命运,她必然要统统还给萧眠。
而陈钦他们,才是属于自己!
萧盼咬了咬唇,眼中是满满的恨意与不甘,看着被戴上枷锁,定定看着自己的萧眠不知是哭是笑,“好妹妹,别怪我......”
她的大袖垂下,往萧眠怀中塞了一把精致的匕首,轻轻拍了拍,“要是受不住了,就早早了断吧。”
这也算是她萧盼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更何况,早死早超生,别来碍自己的道!
萧眠被一路推搡着跌出门,四周哭声震天,她再听不清别的,耳中只余萧盼冷酷的笑声。
“嫂嫂,我疼......”
“快走!一群贱骨头,耍什么花招!”
“啪!”鞭子在空中劈出阵阵裂响。
天色昏沉,凛冽的北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头顶上的墨青色的云层层叠叠,宛若一块巨大的黑布,密密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才刚行至岭南。四周便只剩参天的青松。
荒密山林杳无人烟。只余远处依稀传来稀稀落落的爆竹声。
武昱三十年的小年夜傍晚,伴随着这微渺的声音,积压许久的雪终于飘落下来。
扑通。
萧眠忙停下,转身就看见本坐在板车上的赵非白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看自己,又看看板车。好像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掉下来的。
萧眠说不了话,只能快速抱起赵小公子。
娇娇的小孩才五岁,流放十来日,徒步几百里,往日肉嘟嘟的小脸已瘦成尖尖,葡萄似的眼睛越发的显大。
“嫂嫂,娘,想娘。”赵非白窝进萧眠怀里,小小声奶音听得人心头发颤。
他太小,还不知道长兄为何一直躺着,香香的娘亲也不在。
萧眠无言,只能紧紧抱着他,又将身上罩着的宽大单衣敞开,给他裹了裹,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娘的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走!”
为首的中年官差李见回头不见人跟上,重重地吐了口唾沫,又使劲踢了下板车。
“真是他娘的晦气,这荒郊野外的,走得跟乌龟爬一样,你们想冻死老子!”
李见骂骂咧咧。
从出长安起就不爽的怨气此刻一股脑倾出,对着后面押着的几人高声呵斥,“都是他娘的没吃饭吗!一个个还当是富贵老爷走这么慢!”
“给老子走快点,今晚走不出这林子,老子拿你们去喂狼!真倒大霉了领这鬼差事!”
犯人流放到这狗不拉屎的地方,连累自己吃土。
这人满脸横肉,膀圆腰实,手按着佩刀,呵斥声大得小小的赵非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李见嚯得拔出刀,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重重推开护在前面的女子,刀锋劈下,却又在半路生生顿住。
雪白的刀身映衬着雪色,映出李见那骤然发亮的双眼,他用刀拍了拍小声抽泣的小公子脸颊,哟了一声。
“之前倒没发现,这么久的路,倒还是嫩生生的,瞧着倒是可怜可爱。”
语气中的不怀好意,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萧眠扶着身旁的板车起身,一阵寒风吹透了身上单薄的夹袄,那刺骨的凉意让她微垂的眼闪过一丝决绝。
同行的一位官差上前劝道,“大人,雪越来越大了,行路艰难,耽误差事可就不好了。”
另一位点头附和,“是啊,大人,咱们早些完成差事,也能早些回长安领赏呢。”
“等拿了赏钱,大人您在长安,要什么样的没有呢?”
李见嘶了一声,声音拖得老长,“说得倒也是。”
就这么个小东西,还没两下就断气了。
玩起来估计也没什么意思。
大片鹅毛似地雪扑到李见脸上,稍稍扑灭了点他那恶心的念头。
他眼神转了几转,又落在躺在木板上人事不知的人身上,不知想到什么,嘴里讽道。
“什么荣王府的翩翩公子,我呸!早该死了!等出林子,看老子玩不死你们。”
只是,李见摸了摸下颔的短须,眼珠子又转到萧眠那张迤逦俏丽的脸上,缓缓伸出手。
憋了这么久,小的不行,大的先收收利息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