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盛第三年端午前夕,小皇帝突然发布罪己诏书。
直言在梦中多次得仙家指点,如今天下三分,百姓流离,战火纷乱,皆是因自己这个皇帝德不配位所致。
如今要是想重新振作王朝,普天之下,唯有摄政王陈钦,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天下之子。总而言之,只有他能担此重任。
一大串冠冕堂皇的话将陈钦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得,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仙人。反而是昌盛帝,简直就是个无能之辈,但好在有一点自知之明。
反正昌盛帝对此深感惭愧,辗转反思之下,决定听从仙人所言,将皇位禅让给摄政王,由他即日登基,自己则退居避暑山庄德清宫,潜心修行,以赎罪孽。
罪己诏一出,不说金陵,便是全天下的人都哗然了。
有不知道的,倒是无所谓。
反正不管天底下谁当皇帝,都不可能是他们,所以管他呢。
有知情的,震惊之下,便是火冒三丈。
尤其是文将军一派,更是气得将筷子都捏碎了,“陈钦这个无耻之徒,竟然公然胁迫陛下!”
因着墨城无援之事,他今日早晨还特意进宫去觐见陛下一趟。
就是为了悄悄商议,到底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得除掉陈钦一派得奸佞。
见着陛下脸色不好,他还以为是因着生病而关切了陛下一番,陛下对着自己欲言又止,估计那时候他就遭受了陈钦得胁迫。
而下了这等屈辱的罪己诏书。
“可怜的陛下!”
“不行,我必须要再进宫一趟。”
小皇帝乃是先帝亲笔遗旨定下的正统之人,岂是陈钦这等小人所能够窃取侮辱的,文将军立即更衣,气势汹汹得就要出门。
却被文夫人带着一干姬妾叫住。
素来温柔的文夫人此次确是极为严肃。
“将军,平日里你想如何,我从来都无说半个不字。”
“可今日,你要是还想要咱们这个家,想保全咱们文府上下两百口人的性命,就不要进宫了。”
“可是!”文将军被拽住胳膊,眼中闪现出挣扎之色,他一辈子习武从军,得先帝赏识成为千牛卫将军,统领万人,护卫皇宫,对先帝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再加上.....
“当今陛下也待我不薄,如今陛下有难,我如何能视陛下于不顾?!”
他将袖子从文夫人手中拽出来,就要大踏步出门。
“将军,你要是真的不回头,今日,我就死在这里!”
文夫人声音当中都充斥着绝望,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脖子上,因为过于用力,雪白纤细得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痕。
她不是不懂枕边人忠君爱国这颗心,可是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陈钦这样快速动作,定然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文得海今日要是莽然冲去宫中,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死了便罢了,可是文府还有这么多人,她们还有儿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那时候她们又该怎么办?
难道也陪着去死吗?
“夫人,万万不可!”
“夫人,您别做傻事!”
“母亲,不要丢下我,母亲.....”
妾室孩子惊吓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被文夫人吓了一大跳,纷纷冲过去就要夺下她手中的匕首。
文夫人这个主母从来都是温柔大方,对待妾室庶出都是一视同仁,在后院的威望很高,现如今看见文夫人这个样子,不免担心极了,埋怨得看着文将军。
“将军,您别傻站着,快劝劝夫人啊?”
难不成她们这些人所有的命,都抵不过一个皇帝吗?
有胆小的妾室早就搂着儿女哭成一团,仿若天塌了一般。
有胆大的动了动步子,还在不断劝解文夫人不要做傻事。
“算了,你们也不必劝我,都各自早做打算。”文夫人扫了一眼后院那些女人和孩子,又见文将军仍然是那副挣扎的样子,毫无开口留下的痕迹,面上闪过一丝又是悲戚,又是决然的神色。
“将军,既然你不愿,妾身也不逼你,只有先走一步了!免得今后受辱!”
依着陈钦牙呲必报的德行,被他抓住小辫子还能得好?她微微合上双目,手腕微动,就要划开自己的脖子。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手腕一紧,文夫人下意识睁开眼睛,对上文将军的脸。
“别做傻事,夫人,我,我不去就是了!”
说出此话的时候,文将军面上闪过重重复杂神色。
一下子背脊都塌了下去,像是浑身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手中的佩剑哐当落地,文将军仰天,忽而长啸一声,捂脸喃喃,“我文得海再没脸见先帝,见皇帝了!”
文夫人见他失魂落魄得走进门,甩开了随从们得搀扶,一下子也脱力般坐在地上,任凭妾室如何呼喊,她也只觉得悲哀。
几家欢喜几家愁,对于小皇帝和文将军等人来说,这一日如刀割般难过,但对于萧盼而言,确是个惊天喜讯。
“你们说什么?!你该不会是在故意拿本王妃取乐子吧!?”
萧盼怀疑又期待的目光在面前人身上不停的游移。
不怪她这么说,萧盼说是养胎,其实是被陈钦软禁在后院,正当闲的即将长毛之时,却被这个消息砸个正着。
萧盼哪里还按捺的住,再顾不得还在装六甲孕妇,直接站了起来。
身手之矫健,吓了来报信的宫人一跳。
倒是木棉反应快,忙上前转移视线,借着扶着萧盼挡住了大半个视线,“娘娘,注意身子,小心吓着小世子。”
“还是坐下来吧。”
萧盼这才回过神。
顺着木棉的力道慢慢坐下。
“咳,本王妃失态了。”
宫人舔着脸,扬着笑,脸上露出真诚而又热情的态度,“您说笑了,咱们能有几条命呢,敢晃点娘娘您啊?”
“王妃....不,皇后娘娘。”宫人的腰垂得更加弯了些,拖长了声音,看着萧盼脸上的笑愈发灿烂,便知道他自己奉承对了。
好话更是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奴才奉新皇之命,特意来让奴才安排人接您进宫。”
“三日后便是封后大典了。”
“娘娘,您可得抓紧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