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摩挲了一下空荡荡的手腕,朱砂已经不在了,昨晚掉在了柜子下面,乔木不敢去找,一直到今天这个时间点,手腕上都是空空荡荡的,这让人很不安心。
“齐夏。”他转头叫住齐夏,“你知道学校哪里有桃树吗?”
“桃树??”齐夏不明白,“你找这东西干嘛?”
“有吗?”
齐夏想了想,是有的,之前在学校晃荡的时候见过桃花开的样子。“人工湖那里有。”
乔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起身出了教室。
“喂!”齐夏叫道:“找那东西干嘛?那树上都没果子了!”
……
乔木不觉得自己看起来像是为了吃几个酸桃子而特意去觅食的人,齐夏看起来比较像。
深秋的法桐大道上,时间仿佛慢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萧瑟气息。树梢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变得稀疏,金黄色和褐色的叶子在枝头摇摇欲坠,一个个滚圆的小球还挂着,微微摇曳。一阵风过,带起地上厚厚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追逐碰撞,从乔木脚下的位置去了远方。
这条路比别的地方的温度更显得冷一些,有种自带的阴凉之感。
路两侧的落叶比较多,鞋子踩上去,发出一阵一阵咔嚓声响,宁静而荒凉。
春生秋死,季节更替,永不停歇。
阳光透过法桐树稀疏的枝叶洒下来,斑驳的光影在路面上闪烁,时而明亮,时而暗淡。乔木回头看了看,恍然间觉得那个人就在自己身后,日光落在他身上时,那人褪去满身冷漠,将柔软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万语千言,脉脉不得语。
乔木停下脚步看了几眼,又于无人处回头,在长长的梧桐大道上,独自远行。
桃枝要选择向阳处的枝丫,这样效果会好一点。乔木折了一根很粗壮的枝条,看着四下无人,连忙揣进自己怀中,然后有些心虚地带回去。
一直到放学的时间点,齐夏才发现他的异常。扯开他的校服西装外套,就发现了这么个大家伙。
“不是。”齐夏觉得难以理解,“就因为现在它没结桃子,你把那棵桃树分尸了?”
有什么会比破坏公物还被同学识破并拉出来鞭尸更惨的事吗?乔木欲哭无泪,心烦气乱地把衣角拽回去,慢条斯理地扣上衣扣。“你再吼大声一点试试看呢?让所有人都来围观?”
“哦~”齐夏哦了一声,“你拿这东西干嘛?”
乔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怕非人之物这种事实,对于一个男生来说,听起来太不光彩了,只能堵了齐夏的嘴,“再问今天没作业抄。”
“好吧,好吧~”齐夏妥协了,“所以,你拿这东西干嘛?”
乔木扬了扬手里的课本,齐夏缩了缩脑袋终于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齐夏把头凑过来,“所以,你拿这东西干嘛?”
乔木给了他一拳,齐夏在后面叫着什么谋杀新同桌啊,如此种种。
秋天白天开始变短,天黑得比夏日要早很多。但即便是在天还亮着的时候回去也是没用的。下午五点之后,就已经有人开始在路口烧纸了。
乔木一路走过去,看到了好几处尚且成堆的灰烬。有些地方还点着两支蜡烛,已经烧成正常蜡烛的一半大,在风中摇曳着微光,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的味道。
中间也有人出来烧纸,拆掉寒衣的包装,摆好用具,点燃火苗,香灰随风飘向远方。
在这样一天,即便是城市的执法人员也不会太过苛责,他们在街道巡视,但却不会干扰。
乔木看见了,只敢当没看见。可在凝望那些尚且燃烧的蜡烛时,害怕之余又倍觉沉重。
如果有一天,至亲之人独自离开,留下活着的人在这偌大的世界彷徨,所有的话又该怎么和你说呢?
谁都明白,这一切只是徒劳。但还是希望——如果真的有,如果真存在,还可以在这些特定的时间里,再见上一面。
即便你无法开口,我也看不见。
还能再见就好……
逝去的人收不到,但却是唯一表达思念的方式了。这些火光并非是遗留的陋习,而是相隔两世的思念。
乔木骑着车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
刘红英已经老了,他根本就不敢想这些事情。
骑车路过街上,乔木把这些沉重的心思压下,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那家店买份粥打包带走。
——昨晚留宿的表现太差了,即便今天乔木以头抢地大概都不会获得第二次进入顾栩言房间的机会了。
或许,讨他欢心一点,说不定会成功的。
中间乔木给齐夏打了个电话,借用他的会员卡号插了个队,这次出餐快多了,速战速决。
乔木把海鲜粥挂在车把上,再三确定它不会掉下来,才再次骑上车踏上回家的路。
桃枝在衣服里,感觉不是很舒服,不过此刻的安心,也就靠它来给予了。
快到家得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乔木把车子停好,打开门。
家里黑漆漆的,没有灯亮着。
乔木没太敢开灯,只把手机上的灯按亮了,小心翼翼地穿过客厅去上楼梯。
他是有些怕黑的,但他的房间里没有小夜灯的。
据说在夜里点灯,犹如茫茫大海上的一座灯塔,会引来有些东西的围观。所以乔木不敢点着灯睡觉,此刻也不敢在目之所及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去触碰灯的开关。
他来到顾栩言门前,叩了叩门。
罕见的,里面无人回应。
晚上时间七点多,顾栩言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家。
但是也不排除上次的那种情况。
于是乔木又敲了敲门,声音大了一点。
里面还是静悄悄的,乔木有些慌了。叫了一声顾栩言的名字,敲门声也急促起来。
房子像个巨大的黑洞一样,静悄悄的。只有乔木一个人发出的声响。
乔木的腿有些发软,他按下了顾栩言房门的把手,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怔愣。
手上的东西一沉,乔木有些脱力,尚且温热的海鲜粥跌落在地,盖子打开,弄脏了乔木的鞋子。
他不在……没有人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