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滴在玻璃碎片上,乔木脑海里有一瞬间的茫然,身形也跟着晃了一下。片刻后,才定定地看着顾栩言手上的手木然地走过去。
顾栩言扶住他的肩膀,似乎乔木现在和他比起来更像是那个受伤的人,更需要承托一样。
他迟钝地看向顾栩言的脸,在那张脸上却没有看到什么伤痛的神色,反而焦急担心的情绪更多。
顾栩言在说话,但乔木有些没有听清,他点了点头,像是对顾栩言的回应一样,然后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做的事。
迟来的反应比正常情况下要急促几分,目光慌乱地去找家里的药箱,手忙脚乱到没有章法。
乔木觉得自己的反应还算冷静,没有失态,直到他一路惶惶地再次跑到顾栩言面前,把他按在椅子上,给他伤口消毒的时候,才忽然有点觉得回温。
有冰凉的液体落在自己脸上,被顾栩言用拇指轻轻擦去,他才惊觉自己哭了。
“木木……没有这么严重。”顾栩言用一双担忧的眼睛看着他,爱意在冰层之下流动,于克制之下寂静无望。
静水流深,不忍言说。
“顾栩言,你被养得太娇气了。”乔木批评道。
他觉得顾栩言太难养了,以后要挣好多好多钱才能把人照顾好,就这样还要担心他偶尔把自己弄伤。
的确不是很严重的伤口,清理干净过后,就是浅浅的一条,也就是刚刚有血的时候看起来严重一点。
“我三岁起就不会打碎东西了,你怎么比我没用那么多?”
三岁时,他摔了碗的那次,乔月儿把他打到昏迷,从那之后,他就不敢再毛手毛脚碰坏任何东西。在被关在家里的那些时间,他通常都是安静地坐着,即便墙角就有一个他很喜欢的皮球,但乔木从来不去拍。
——万一碰坏了东西会挨打。
顾栩言看着他,眼里闪过难言的痛意,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用这种方法留下乔木。
于在野回来了,乔木是开心的。比以往都开心很多,顾栩言不该这么自私。
“你不是要出门吗?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自己来处理就好。”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浅浅的影子,想要把手收回来。
可刚刚一动,手掌便被乔木握住了,他红着眼睛看了顾栩言一眼,语调冷淡:“你还是别说话了。”没有一句是他爱听的。
乔木总是这样,顶着这样让人心疼的脸,说着些没有温度的话。
顾栩言看着他眼中水气又重了起来,便有些茫然了,他想不出乔木是从什么开始会任由自己接近,总是带着这样一副可怜的神情看着他,无声地在诉说渴望。
抱也让抱,摸也让摸。
似乎顾栩言做什么都不会受到拒绝一样,一切的一切,真的,仅仅只是雏鸟情节吗?
他有些不太敢想下去。
在这种事情上自作多情是没有意义的。
而且万一,万一真的存在的话,顾栩言不知道应该拿乔木怎么办。
自己尚且在全线溃败的边缘,又如何承接来自乔木一丁点的回应呢。
顾栩言安静地看着乔木为他细心地清理伤口、消毒、包扎,眼中的郁色欲滴。
伤口处理工作到了收尾,乔木都没有敢抬头看顾栩言一眼。
要是换做别人的话,乔木肯定能看得出来这种伤口不是玻璃划伤的,更何况从玻璃杯落地到乔木转头只是一瞬间的事,顾栩言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那些碎片,更不可能被划伤。
明明有这么多疑点,但乔木半分都想不起来,伤在顾栩言手上,却好像划在他的心里。
若是此时抬眼,乔木怕自己会忍不住贴上顾栩言的唇,用这种方式得到一些安慰。
白色的纱布在指间被挽成一个蝴蝶结,细小的摩擦声窸窸窣窣,预示着这次亲近的结尾。
乔木平视着顾栩言的胸膛,他知道那里有多温暖,他拥有过那种温暖。
顾栩言是会抱他的,在每一个乔木情绪低沉的时候。
或许是今天晚上还没有吃药,乔木觉得脑子里那一点痛苦又被放大,他焦急迫切地想要得到一点,委屈而可怜的想要。
“顾栩言。”心底悲伤的海潮涌上来,浸润岸边枯萎秋石。
“顾栩言。”他又叫了一遍顾栩言的名字,然后放开顾栩言被包扎好的手,一点一点往顾栩言怀里凑,他给足了顾栩言拒绝的机会,却又怕极了顾栩言的拒绝,“以后我帮你倒水好吗?不让你受伤……”
顾栩言神思恍惚了一下,身体虽然没动,却如同在河面之上受了一次水波荡漾,这短短的一个怔愣之间,便被抱了个满怀。
他听到乔木闷在他怀中的声音,酸而软,说话时的热气扑在自己胸口处,带着点苦涩的味道,“好不好……”
他无望地闭上了眼,胸口带出微微震颤的起伏,良久把乔木往上托了托,蹭了两下他的头发,“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京市最繁华的商场,高楼之上可以纵观无边夜景,服务员过来催了三次,这个客人才开始点餐,一杯接一杯的酒灌下去,清醒着沉沦。
放了于在野鸽子这件事情让乔木第二天想起来愧疚至死,他百般无奈地打电话给于在野,直到电话响了第三次才被接听。
“野哥……”乔木求饶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但还是得硬着头皮道歉,“哥~我对不起你。”
“昨天,昨天我明明很快就能出门的,可后面有点事情耽误了,我一时心急,也没有给你回复消息说一声,等到后面,我……”
“没事。”解释的话被于在野两个字轻声截断,“我没有生你的气。”
电话打到现在,于在野才回了这么一句话,这不是生气就怪了,“野哥野哥,今天我请客好吧?我带你去吃东西,我保证!这次绝不失约!”
“木木……”于在野的嗓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依然很温柔,“不用道这么多歉,我都明白。”
“想见面的话我去接你,想弥补的话,就不用了。”于在野说:“这么点小事,不至于这么诚惶诚恐。或者,你想吃小蛋糕吗?中午,我送给你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于在野这句话的语气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说过,可这并不耽误他因为被原谅而感到高兴,于是满口答应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他趁着午餐时间悄悄和于在野约定了地点,像是销赃接头的小偷小摸一样,一路躲避行踪往传达室去。一路上引得好多同学侧目。
“那不是那个谁吗?”
旁边同学应道:“就是。”
“真可怜,这么快就被家里折磨疯了。”
另一个人表示痛惜。
结伴的二人一脸惋惜加看戏的表情目送乔木一步三回头的步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