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拧着小眉头,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然后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小娃子的心思很简单,他以为自己只要说了实话,就能救大姐。却想不到自己说的这些,对母亲会有什么影响?
所以他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表情轻松的问甘梨:
“甘梨姑姑,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回我大姐应该不会死了吧?”
却不知道,他的这些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甘桃娘脸色煞白,恨不得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可是一旁的衙役们好似早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在她才试图起身的时候,就一边一个将她拉住,按在原地动弹不得,嘴也被堵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四将话说完。
好在,小四的话音落下,捂着她的嘴的手也放下了,嘴巴一自由,她就连忙反驳:
“大人,这都是甘梨的诡计!她掳走我的孩子,骗他说这些话,她这是不安好心啊!她想陷害我!”
甘梨见她这个时候居然还不死心,冷笑着摇摇头。
“陷害你?好,你说小四被我掳走,说的话不算数是吧?”
她转头看向陆知县:“大人,草民还有一个办法。既然她说小四是被我哄骗着说下这些,那大人不妨审问一下她另外的几个儿子。
他们可是从头到尾都跟她在一处的,我可没有接触的机会,若是他们说出来的话也与小四的一般无二,那么便足以证明,这便是此案背后的真相。”
甘桃娘闻言,脸上一僵。
正如甘梨所说,甘梨没有跟自己另外几个儿子串供的机会,可是她自己也没有啊!
他们被从吴家的人手里带回来,定然不会让自己跟他们有私下相处的机会,就连想嘱托一句都不能了!
如今,她只能盼望着那几个小子能机灵一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甘桃娘在心里祈祷着。
倒也如她所愿,她那几个儿子确实机灵。
衙役将吴父带下去后,很快便问到了那几个孩子的下落,很快便将人给带了回来,在外头候着。
几个孩子除了最小的那个,被突然出现的衙役带走,都觉得十分忐忑,对公堂上发生的事情更是全然不知。
这会儿听到问话,一个个的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问三不知。
然而,他们再机灵,到底也只是没有经过什么事的小娃子,而这些衙役们都是办老了事的,略施小计,便将实话给诈了出来。
衙役们假意说甘桃娘都已经说实话了,若是他们再抵赖,便是欺瞒知县大人,要被关进大牢的!随后又将小四说的话,给几人说了一遍。
最小的那个还什么也不懂,但其他三人被这一诈,还以为母亲真的招了,于是一个个的都将实话给吐了出来。
另有一队衙役早就带着仵作去了甘桃家,的确在一堆秽物里发现了迷药。
衙役们连忙将这事儿回了上去,满堂哗然。
他们原先那么笃信甘桃娘的话,其中一个重要的依据,便是认为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这么糟践自己的女儿。
可如今一瞧,这离谱的事情,竟然便是事情的真相!
旁听的百姓们震惊得回不了神,好在陆知县为官多年,到底见过世面。他凝神看向甘桃娘,厉声问道:
“人证物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甘桃娘辩无可辩,再也没有了借口,颓然的倒在地上。
旁观的人们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都被骗了!
在他们心里,甘桃是水性杨花又不孝不义的女人,他们对她口诛笔伐,恨不得她当场认罪自尽,如此才能全了他们心里的正义。
今日他们围观在这里,也是为了见证甘桃的下场。
然而,当真相水落石出,他们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当了枪使!
这个认知让他们愤怒,不过他们只稍微反思了一会儿,便将这被骗的怒气全都撒在了甘桃娘的身上——要不是她这么会骗人,他们怎么会被骗?
于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声不要钱似的向甘桃娘而去,烂菜叶臭鸡蛋也纷纷向她砸过去,几天前的事情好似重演了一般,只是承受的人从甘桃,变成了甘桃娘。
甘梨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却没有预期的那般爽快。
正义诚然已经到了,可是在这之前,被冤枉的人所承受的那一切也都不是假的。
可她又能说这些被误导的百姓们有错吗?
但……甘桃又做错了什么?
她背着众人暗暗的叹了口气。
……
甘桃一案终于水落石出,陆知县当场宣判,甘桃无罪释放。
甘桃得以沉冤昭雪,既然她无罪,那么之前的那些人便是诬告。
陆知县为正法纪,一个也不放过,通通发落。
吴家丧子,为人父母者固然伤心,可正因如此,更因感怜别人之子女。可他们却为了发泄,攀咬无辜之人,设计陷害,幸未造成严重后果,为儆效尤,判吴父诬陷之罪,徒三年。
陈大年虽然参与其中,但他作为讼师,不能判罪。只不过为了震慑,故以金待罚。即,罚银一百两,可免其他处罚。
还有甘桃之母甘江氏,意图让女儿就范,居然引狼入室,之后还帮助对方污蔑,试图混淆公堂,此举违反人伦,影响极坏,处罚银五十,杖二十。
此判决一出,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甘梨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甘桃娘那么坏,却只受到这样的处罚……可是她也知道,在这个年代,虽有律法,可是判的时候却还要考虑许多。
比如甘桃娘,她作为甘桃的母亲,若是甘桃一开始告自己的母亲,那么升堂之前,自己还要先挨板子,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流程。
所以哪怕甘桃娘行为恶劣,可是她作为甘桃的亲娘,却能因此受到宽恕。
不过,这也是她认为判的轻,对于甘桃娘来说,罚五十两,跟杖二十,哪一样都不轻松。更何况两个一起?
此案判后,吴父被当场收监,陈大年交不出罚金,也被暂时扣留,直到交齐一百两银子才能放人。
他被带走的时候,看着甘梨的眼神好像看着杀父仇人:“此仇不报非君子,你给我等着!”
甘梨面不改色,冷冷的回道:“一百两银子都交不起,我等什么?等着看你要饭?”
陈大年:“……”啊啊啊,这个贱女人!
陈大年一脸菜色的被拉了下去。
甘桃娘撒泼打滚,试图逃避处罚,却忘了这是公堂之上,不是她家大炕上,于是在她刚刚撒泼的时候,四周的衙役们便一拥而上,将她押在长凳上,干净利落的打了二十大板。
甘桃娘从前有丈夫养着,后来又有女儿当牛做马,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她被打的哭天抢地,衙役们却不为所动,很快打完了二十大板。
甘桃娘已经喊得声音沙哑,感觉下半身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然而这还没完,她还要交五十两银子的罚款。
“我没钱……”
她话音还未落,一旁的衙役便捧上来一个大包袱:“启禀大人,这是在她们藏身之地搜出来的银子,正好五十两。”
甘桃娘:“……”
“不要啊大人,求您给我留条活路吧,我还有五个孩子要养啊!!”
然而任她如何哭求,法律不容侵犯,那五十两还是被没收了,而她则被衙役们抬着放到了县衙外的大街上。
甘梨揽着甘桃的肩膀,从县衙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甘桃几个弟弟围在甘桃娘的身边哭天抢地。
甘桃娘更是疼的不停的呻吟,但比起身上的疼,未来该怎么办这事儿更叫她绝望!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了甘桃,心中一动,哀声叫道:
“桃儿,我对不起你啊桃儿,我也是鬼迷心窍了,以为你说去京城,是想甩了我跟你弟弟们……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想你,我知道错了,桃儿啊,你原谅娘吧!”
甘梨心里暗叫不好,转头看向甘桃,果然看见甘桃看着那边,眼神满是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