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要说法？
陈耀祖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画面，脸上的愤恨顿时消散了大半，微弓的身子略显瑟缩，撇着嘴抱怨道：
“要说法？你说的简单！她要是怕我们去要说法，我还至于吃这几年的苦吗？”
怕不是早就当上甘记的小少爷，吃香喝辣去了！
陈大年怎能不知道儿子这般说的原因在哪儿？
之前，甘梨刚刚发迹的时候，他们不是没有打过这个主意，想着甘梨做生意的人，自是要脸，所以去闹过几回。
可是不论是他还是儿子陈耀祖，都不仅没有在甘梨那里讨到便宜，反倒名声尽失！
陈耀祖还在抱怨：“之前咱们都没有讨到便宜，别说现在！如今她可是新皇身边的红人，要收拾咱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陈大年闻言心头一颤，可是随即他摇摇头：“不！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在苍溪镇那样的小地方，她也不过是做点儿小生意的掌柜，说白了还是泥腿子，不在乎脸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京城里的贵人们可是最讲究脸面的，她们在那里，怎么也会多点儿顾忌！你是她的亲生儿子，要是不想让人看笑话，就得管你！”
是这样吗？
陈耀祖有点儿被说动了，可是却还是提不起兴致来：
“就算是这样，那也没用！此去京城千里迢迢，咱们如今尚且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去弄上京的路费？”
陈大年：“……”真是个好问题。
那年因为坏了名声，在苍溪镇实在过不下去了，他带着儿子出走，想着他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去了外头无论如何也饿不死。
谁知时运不济，恰好碰上‘换天’，动荡之际，他肚子里那点子墨水根本养活不了他们父子，只能沦落到要饭度日。
其实也不是没有正经的活计，只是他们父子俩又懒又要面子，根本不肯放下身段去做卖力的活儿……
如今，眼看着好不容易有条出路，陈大年一咬牙——拼了！
“明日，咱们就出去找活儿干！干上一段时日，攒些路费，咱们上京！”
陈大年心里暗下决心，这一次，不管是什么脏活累活，只要有钱，他都干！
回头上了京城，儿子得了好处，还能不管他不成？苦了这一次，幸福后半辈子！
陈耀祖惊讶的看向父亲，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情，在看见父亲一脸坚定的模样后消失不见。
他一拍大腿，豁出去了：“我听您的！”
说干就干。
第二日，父子二人就出去找活了。
只可惜，他们流浪多时，不甚体面，他们一踏进店里，还未曾开口问人家要不要人，人家便掩着口鼻嫌弃的驱赶了。
他们只得来到码头上。
码头的管事倒是没有嫌弃他们，给了他们一个机会。然而爷俩两人一起都抬不动一袋沙包……在众人讥笑的目光中，二人掩面而逃。
难道，就真没有他们能干的活儿了吗？
父子二人垂头丧气的蹲在路边。
深秋的寒风夹着几句话吹过二人身边。
“听说了吗，倒夜香那老头儿昨儿干活儿时摔了个大跟头，听说尾巴骨裂了，且得养一阵呢，如今正寻人顶替他的活儿，听说给的钱不少呢。”
“呵，这种活儿，干不了几天都腌入味儿了，不给多点儿哪有人干。”
“兄台有兴趣？”
“呸呸呸，有辱斯文！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想每日挨家挨户接人家的屎尿！”
二人谈笑着走远了，徒留墙根处的父子缓缓对视……
半年后，陈大年将收集了一夜的夜香推到了指定的地点后，便急急忙忙的去领这一月的工钱。
管事儿的一见他来，远远的便冲着他摆手，随后捂着鼻子冲他丢了一串钱。
他浑身都写满了嫌弃，陈大年却浑不在意，接了钱便兴冲冲的往回走。
回到茅草屋，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陶罐儿，哗啦便倒出一堆铜板。
陈耀祖今日也破天荒的没有睡觉，爷俩头对着头，撅着屁股将那铜板一数，满脸兴奋的神色抑制不住。
“终于存够路费了！爹，咱们是不是能去京城了？”
陈大年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听到儿子的话，他小鸡啄米般点头：“明日就走！”
虽然听起来有点儿仓促，可是为了等这一天，他已经足足准备了半年！这半年里，别人还在睡觉的时候，他就得跟儿子起来推着车，满城里挨家挨户的倒夜香……
不仅忍着恶臭，还要忍着别人的讥笑。
要不是有京城作为信念支撑，他早就撑不住了！
如今存够了路费，他一刻都不想再等！
于是第二天一早，陈大年便带着盘缠，领着儿子，向京城的方向出发！
……
在夏日酷暑之际，二人终于到达了京城。
看着眼前繁华的京都，陈耀祖又是兴奋，又是自卑，扯了扯身上陈旧的衣裳，他小声的询问父亲：
“爹，咱们直接去甘府吗？”
这一路上，他们忙着赶路，也没有忘记打听甘梨等人在京中的状况。
甘梨不知处于什么考量，竟然当众拒绝了新皇要给她封王的殊荣，说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做做小生意，当个富贵闲人。
虽然新皇在她的推辞下无奈应允，可即便如此，对于甘梨的宠信却是一点儿不少，不仅给了她大景第一皇商的名头，还给她在京中赐了宅邸，还有奴婢仆从无数。
陈大年父子一到京城，便向人打听了甘府的情况跟位置，陈耀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享受那破天的富贵了。
他期待的看着父亲，然而陈大年却是摇摇头：
“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手下那么多人，咱们要是直接去了府里，被她拉进府中，私下悄悄整死了，都没人知道！”
陈耀祖闻言一抖，惊恐道：“不、不会吧……”
“这谁知道？那贱人本就心狠，为了维护脸面，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陈大年说着，将自己早就想好的主意说了出来：“这事儿，不能静悄悄的，越多人知道越好！所以，咱们不能去她府上，得去甘记。”